柳芊芊看了一眼,见是个陌生的电话,会是谁啊?迟疑间,刚“喂”地答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声音,差点让她惊掉了手机。
我的妈呀,这家伙的家里着火了还是怎么的?对方似乎用一种欲将他人耳膜击穿的声浪,在那头狂轰乱炸。
柳芊芊将手机举得远远的,也毫不客气地反击过去:“你谁啊?我耳朵不聋,请你说话小声点!”
纠缠了好半天,柳芊芊才听清了对方是谁及他跟自已讲的事体。
听清楚了,柳芊芊也慌了,动作比消防队的官兵来得更快。一心急,忘乎所以地就跑到路中间去拦车,差点让飞驰而过的车辆给轧了。若不是看在她貌美如花的份上,过往的司机们,准保扔下一连串的国骂。
柳芊芊急急忙忙赶到横河新村,丢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喊了一声:“不用找了。”便往里跑。
跑到自已住的那栋楼,发现楼前的那块空地上站了许多人,大多是老人。
见柳芊芊来了,人群里挤出一个人来,冲着柳芊芊喊道:“柳医师,你快些回家去哦,你家涨大水了。”
这个看上去有些傻傻的人是小区里送液化气的,柳芊芊认得。
什么?涨大水?柳芊芊反应不过来。
“快上去看看吧,我们楼下的都遭殃了。”有人气急败坏地冲柳芊芊嚷。
柳芊芊也顾不得多想了,随着物业的人冲进了电梯。
电梯很快到了八楼,电梯门一打开,林母那张充满焦虑与惊恐的老脸便伸了进来。见到柳芊芊,林母好像见到了救星,更确切地说,是见到了可以倾述的倾听者:“你瞅你瞅,正洗着菜呢,那水一下就满了出来,满天满地的,咋捣鼓都不中……唉,城里的玩意,全整些虚头巴脑的。哪及咱们老家的,只要有把子力气,用力一按,那水就哗啦啦的来了。”
电梯里,柳芊芊已听过物业人员粗略的介绍了,说是,大概在十点左右吧,柳芊芊家突然从门缝及下水道里渗出水来,且越来越多。邻居们忙去敲门,林母一身湿拉拉地跑出来。邻居探头一看,了不得,屋里头汪起大洋,一片水迹。林母正跟邻居解释原因呢,一阵刮过的大风,却把门给带上了,听得里头的水龙头还在哗哗地响,这下可把大伙急死了,急忙赶来的物业,忙给柳芊芊打电话……
柳芊芊一把推开还要替自已开脱的婆婆,慌里慌张地掏锁匙,可越急,就越打不开锁。物业主任是个新上任的年轻大学生,他显然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急得直捶门,弄得柳芊芊越发手脚慌乱了。
好不容易打开了门,第一个冲进去的柳芊芊,一脚踩进了水里。低头一看,天哪,屋里的水,足有一寸高!
物业公司找来的维修人员,迅速冲进屋去。柳芊芊也顾不得疼惜脚下的这双进口鹿皮长靴了,踩着水,也紧随其后。
维修人员毕竟是专业吃这碗饭的,一下便找到了症结所在。他们一边忙碌着,一边扭头对不知所措的柳芊芊说:“介个事体?水龙头拧坏脱了,下水道全被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给堵死脱了,你们家连这点常识也不晓得啊?”
柳芊芊的小脸,一下红透了。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柳芊芊还是第一次碰到。
她期期艾艾地说不清楚,阴沉着脸,拿起毛巾脸盆,先去地势较低,积水最多的电脑室收拾。
林母知道这个祸闯大了,但她是个不善于把错误往自已身上揽的人。她一边也撸衣挽袖的,一边在身后低哝:“啥破玩意……瞧着水光滑亮的,使起来,屁事不顶……”
柳芊芊心里已经够窝火的了,眼见得花了好几万块钱的地板木被泡在水里,心疼得直抽搐,哪禁得起婆婆还在身后埋怨这个埋怨那个?
将手中的毛巾往水里狠狠一扔,也顾不得眼前还有外人,恶声恶气地叫道:“看见这样,你心里舒服了吧?你动不动就说这个家是你儿子的,现在你儿子家水漫金山了,你开心了?”
林母先是一愣,随即拍着大腿也挺身应战:“说啥呢?你寻思我愿意整成这样的啊?”
柳芊芊只是用眼角斜挖了她一眼,蹲下身子,懒得再理她。
林母却不肯就这样善罢甘休了,她拉过一个瞧热闹的邻居,一五一十地诉起苦来:“瞅瞅,瞅瞅,我真是屈死了啊。我寻思她在医院里上班,完了,总得给她整口热汤热水吧?谁成想会整成这样?”
听她的意思,若不是为了柳芊芊,她们家就不会水漫金山了。
这一切,原来错在柳芊芊要吃口热汤热水!
邻居们哪会当着柳芊芊的面来评论别人家的事体?一个个借故先离开了。
柳芊芊终于发火了,她扯过婆婆的衣袖,指着被硬生生拧坏的水龙头说:“跟你说过很多次,这个水龙头跟卫生间的不一样,只要轻轻一旋就好了,可你每次总是用力地拧,力气也大,竟然把水龙头整个拧下来了。”
林母这个人很固执,也很好强,对家里的这些电器,一开始不敢去摆动,可后来,可能是害怕柳芊芊她会嘲笑自已老土吧?她也不再虚心求教了,家里的这些开关,她不管用得来还是没用过,通通使用蛮力,热水器的水龙头就是被她硬生生地揪下来的。人家去问她,林母振振有辞地说,城里的玩意,咋的就跟纸糊似的,碰碰就坏?
言外之意是,这一切,跟她都没关系,全是城里的东西造的太不牢了。
此刻,林母翻着白眼,似旧用那套理论来自已的行为做辩解。
柳芊芊觉得这事不能再姑息了,要吵架,要打架都行,就是要把事体讲拎清。她指着维修师傅从下水道里淘出来的一大堆东西:“这个也说很多次了吧?汰碗洗菜掉下来的饭粒菜屑,要拣起来,要扔在垃圾筒里,不可以随手拿水冲。你以为是你们乡下啊,什么东西都可以往地下倒?”
林母却死不认账,也指着那根粗大的下水管道分辩道:“这么粗的家伙,又不是往下倒石头土坷垃,咋就堵上了?一片菜叶子,一两个饭粒子,软兮兮的玩意,早不知流哪疙瘩去了,能堵住这大铁家伙?”说着,拿起一把菜刀,把下水管道敲得乒乓乱响。
柳芊芊气得直打哆嗦,小脸的颜色变成了青灰色,她正想说话,那位一直埋头干活的老师傅用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一把臭气熏天的堵塞物,和气地说:“这个小姑娘说的没错,就是介些东西将下水道堵塞了,平时汰菜汰碗要注意,千万匆要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落下去……。我们来疏通不是难事,损失的倒是你们,唉,损失太大了。弄匆好,地板木都要烂脱了,好几万块钞票呢,真叫打水漂了。”
说到地板木的价钱,林母倒是听懂了,她瞪起有些耷拉的双眼,直逼好心的维修师傅:“说啥?这地板沾点水就要花几万块钱?你寻思我们虎啊?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老小子了,胡咧咧啥呢?咱寻摸明白了,你是不是还做着地板木的生意啊?红口白牙说整坏了,你又能拉上个生意对不?亏你能整!”
维修师傅听不大明白,可从林母的脸上,他能读懂大致的内容。这位老师傅走东家出西家的,什么人没见过?所以,他很有涵养地对柳芊芊笑了笑,低下头,做自已的份内事。
柳芊芊是又气又急又恨,小脸涨得发紫,她一脚踢翻了已盛了半盆脏水的脸盆,气急败坏的,也不顾什么地板木不地板木了,跑到楼下的公共小花园生闷气去了。
正在这时,林晨飞提前结束了那边的事情,从路边的花店买了几枝芊芊喜欢的蓝色妖姬,兴冲冲地往家走。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相识及定情的纪念日。林晨飞边走边想,脑袋里全是当年的回忆。
那天,林晨飞随着好友柳逸轩上家去蹭晚饭,刚进院门(那时还是住在旧的小院呢),就见一道袅娜的粉色的影子在眼前一晃,随即消失了。
后来,在吃饭桌上,林晨飞终于见到了这位穿着粉色春裙,扎着粉色绸带的可人儿。从柳逸轩溺爱的介绍里,林晨飞得知这位面貌如画,谈吐娴雅的小娇女,是柳家唯一的宝贝女儿,柳芊芊。她是深圳一家医科大学临床专业的一年级学生,因年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脚脖子,故年后请了一个月的假,还没返校。
真可谓是姻缘天注定,双方也就那么羞涩的一对视,两颗火热的心便只为对方而跳动了。生活中,只有彼此的身影了。
至到今天,时光匆匆,林晨飞仍能清楚地记得当年的一切。尤其不能忘怀的是,定情日。俩人相识的一年后,同月同日同时,只是在不同的地点,在深圳医科大学的女生部草地上,月明星稀,虫声唧唧。从杭州赶过去的林晨飞,他坐在离柳芊芊只有不足一尺的地方,静听着柳芊芊紧张的呼吸,在暗中伸了半天的手,始终不敢去握那双日思夜想的玉手。他自已,也紧张的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