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既愤怒,又有些忐忑不安地下楼去了。
出差在外的林晨飞听完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也急的不得了,可他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只能低声下气地求柳芊芊赶紧的把他的老娘从不相关的战场中“解救”回来。
当然,他也忍不住地埋怨了自已娘一大通,并说回家后要狠狠地训斥老娘一番。
柳芊芊不屑地笑了笑,说了几句:“少来,哄孩子啊?事体结束后给我马上回来,你这个老娘,我看着不爽!”
说完,便把手机关了。
林晨飞的那套“两面胶”似的话,柳芊芊已听腻了。
柳芊芊刚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好像是物业的人便快步地迎了过来,脸上的五官分明捎带着神密与好奇的意味:“柳医师,你快把你婆婆拉回家里。别人家的事体,一个外人有什么好掺和的?越搅越乱。”
柳芊芊的俏脸顿时红透了,羞愧难当。她低下头,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林母正在几十号好事男女组成的包围圈里大显身手!她指着一位披着一头长卷发的年轻女子破口大骂,唾沫横飞,关节粗大的手指,差点指到那女子的脸上了。
那女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不时挥手打掉在眼前飞舞的手指,操着一口林母听不懂的杭州话与之抗衡。
与女子面对面站着的,是一位看不出是多大年纪的阿嬷(老年女人的称呼)。她个子不高,身材偏瘦,疏眉细眼,窄额厚唇,一看便觉得这是位憨厚而木讷的老人。
林母在得到了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围观人的暗示后,越战越勇。尤其是在看到柳芊芊的到来,林母更是底气十足,指责叫骂的声音,震耳欲聋:“一瞅就不是个好玩意!不养公婆,不供老人,爹娘生你们这些王八犊子干啥用的?你们都来瞅瞅,婆婆穿得跟个叫花子似的,儿媳妇却把自个打扮得油光水亮的,干啥呀,招野汉子啊?”
被骂的女子与围观的人,几乎听不懂林母的东北土话,只觉得她在唱山歌,铿镪有力,手势翻飞,怪让人解闷的。
有趣,好玩!
这是柳芊芊从大伙的眼里读出来的,唯一的一条信息。
柳芊芊的粉脸差点垂到胸前,她上前一把拽住林母,低声道:“妈妈,回家去。”又回头对那位气急败坏的女子赔了个笑脸,说:“对不起,我婆婆从东北来,什么都不懂。”
人群顿时响起了一声尖哨,议论声顿起:“哇,原来这个老太婆是东北来的啊,难怪这么彪悍。”
“对的呀,你没看电视《双面胶》啊,那里头的婆婆也是东北人,顶顶厉害的角色哦。”
“了不得,母老虎一样的婆婆,却有这么个文静漂亮的儿媳妇,真不知她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一看就晓得了,这种组合,一定婆强媳弱,跟这对争相骂的不一样,颠到头啦。”
林母却越发气盛,她一把甩掉柳芊芊的手,转身拉过在默默低泣的老阿嬷,声音洪亮地说:“这个婶子,你别怕,哪有老辈的怕小辈的?反了她们了!你说,有啥尽憋屈尽管跟咱唠唠,咱乡下人别的没啥能耐,削人(指修理的意思)的力气还是有的。我成天也没啥事,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你家的不孝子孙!”
柳芊芊情知拉不动婆婆,便沉下脸来:“妈,我请你马上回去!假如你不听劝,我让你的儿子马上回来!”
一听这话,林母顿时有些蔫吧了,儿子的工作与事业,她视为天一般大,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儿子的工作。
她狠狠地斜了一眼那位叫骂不休的邻居儿媳,对表情凄苦的婆婆说:“你不用怕她,以后有啥事,你来找我,瞧我不把这个得瑟的玩意给削喽。”说完,拍了拍手,“劈里叭啦”地甩着大头拖鞋,往楼里走去。
大伙的目光都从林母的身上收了回来,投在了柳芊芊的身上。
此刻,柳芊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小脸,由红到紫,又由紫到青。
转身,灰溜溜地想走,袖子却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那位被自已婆婆骂得满脸通红的邻家儿媳。
柳芊芊望着她因气怒而扭曲、狰狞的面孔,只得再一次道歉:“真是对不住了,是我婆婆不好,她不该瞎说八道的。请你看在她老糊涂的份上,请你别跟她计较好吗?”
“说的轻巧,骂人就白骂了?哪有介样便宜的事体?”
声音好熟悉,抬头一看,见说话的这个人,是一位青年男子,模样很大众化,放在人群里肯定找不出这个来。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很奇特,看上去有些别扭的笑容,一直对着邻家儿媳在绽放。
柳芊芊听得出来,这个人,就是先前那个打上门来的。
“那你说要怎么办?”柳芊芊也有点恼火,笑脸也赔了,歉也道了,他们还想怎么样?难道还要把婆婆抓来打一顿解气?那可不行,婆婆再不好,那她也是晨飞的老妈!
“让你的婆婆登报道歉,赔偿精神损失!”又是那个男子的声音。
柳芊芊斜睨了他一眼:“是不是太过份了一点?”
“过份?这就叫过份了?我们还没叫你们摆席请客赔礼呢。那个老太婆算哪根葱啊,轮到她来鬼喊鬼叫的?要不是看在她有几分年纪的份上,我今天就放不过她!”邻家儿媳一边紧拽住柳芊芊不放,一边洋洋自得地对围观的人们叫嚷。
柳芊芊心头的那股火终于爆发了,她猛地推开如章鱼般钳住自已的手臂,冷笑道:“好啊,你们最好告到法院去,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
这时,一个人挤了进来,拍着手笑道:“嫂子,说的好!不就是一个成天虐待婆婆的女人吗?告到法庭去,正好让法官教教他们,怎样当好一个儿子与儿媳!”
柳芊芊闻声乐了,拉过来人的手,轻声地说:“走,杏儿,我们回家,懒得跟他们多啰嗦。”
林杏挽着柳芊芊的手,指着那个为虎作伥的男子,对大伙笑着,笑得很放肆,说:“你们没见识过这么乌龟一样的儿子吧?老婆一天到晚在虐待老娘,他不仅看着不管,反而站在老婆这头欺负老娘。这种儿子,他老娘在生他时,最好扔进抽水马桷里!切,真是丢尽男人们的脸了!”
围观的人们想必都了解内情,纷纷将矛头指向儿子。
可怜的邻家婆婆,她突然对大伙跪了下去,老泪纵横,哑声地说:“各位高邻,都是我这个老太婆不好,你们千万别责怪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可是个好孩子啊……”
老太太此举一行,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哑口无言。继尔,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妇女,上前搀起邻家婆婆。
林杏拉着柳芊芊往楼道走去,一边声音不轻地说:“那个年轻女人坏透了,不仅常常不给老人饭吃,还常常将老人关在门外,不让她进屋。虽说是春天了,屋外还是很冷的,亏她做得出来。”
柳芊芊赞叹地看了一眼林杏,笑问:“这些事体你是怎么晓得的呀?”
林杏也看了一眼柳芊芊,笑回:“嫂子就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哪能听到这凡间的事呢?我上班下班的,来来去去,常看到那位可怜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在跟邻居诉苦呢。”
柳芊芊笑了笑,不说话。确实,柳芊芊从来就很讨厌这常长里短的事情,单位或是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没有兴趣去看上一眼的。
上了楼,柳芊芊边用钥匙开门,边有些不满地对林杏说:“杏儿,你进去跟你的大姑好好说说,让她别再多管闲事!干吗呀,她以为自已是谁啊,管天管地,管到别人家去了。告诉她,我不希望看到再有类似的事体发生。否则,请她跑路,回老家管去!”
林杏非常赞同:“可不?大姑也忒不知深浅了,万一惹恼了别人,她的这个身子骨,是禁得起推呢,还是禁得起搡?嫂子放心,我这就跟大姑好好唠唠。”
进了屋,柳芊芊回自已的房去换衣服,而林杏则走到厨房,对正在忙晚饭的林母,亲昵地叫了一声:“大姑!”
林母扎挣着一双湿淋淋的手,一路滴了出来,地板上印染了两排的水珍珠,笑容里充满了溺爱与热情:“杏儿,下班了?”
林杏没像往常一样走进厨房帮忙,而是一脸的沉重,站在玻璃门外,“大姑,您出来一下。”
林母将湿手在各自的袖子上使劲一擦,满脸堆笑:“傻孩子,横是又花钱了吧?跟你说就是不听,赚两个钱,不容易!”
林杏自从拿回了第一个月工资后,常在下班的时候顺路买点老人喜欢的小物件,花钱不多,作用却大了去了,喜得林母脸上的皱纹褶子徒然深的如车辙子一般。
林杏也不解释,率先走进了她们的卧室,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