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这孩子,搞得五迷三道的,咋的啦?”林母笑着,随后跟进。
林杏站在门后,随手将门关上,扭头道:“大姑,您坐会儿呗,杏儿想跟您唠唠嗑。”
林母有些愕然,林杏的这付神态,似乎不像是送小礼物的样子哦。
“杏儿,你要干哈啊?瞅你小脸蹙成苦瓜儿似的。”林母将搁在床沿的一件脏衣服往床里头一扔,拍着床边说:“坐下唠,上了一天班累了吧?”
林杏却坐在对面的那张床上,双手插兜,双眼视地,小脸绷得铁实,穿着靴裤的双脚,在划着莫名的图案。
林母伸手便去拉她,急眼了:“杏儿,咋的啦?心里有啥憋屈?麻溜儿的,说出来,大姑给排解排解?”
林杏躲开了林母的手,沉着声说:“大姑,您才刚在楼下跟人干仗了?”
原来是为这个啊?林母顿时眉开眼笑地说:“嗐,你坐窝(原来)是寻思唠这个啊?你是没瞅见,那对不是人揍的玩意,不养公婆也就算了,还把老辈的赶出屋去,这是人干的事情?整个一个白眼狼儿!今儿个给我逮着了,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大姑,你这样整,不妥。城里跟咱们乡下是格异的(不同的),大家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大姑这样横插一杠子,不说别人会嫌您老人家多管闲事,连嫂子也愈发咯应(讨厌)您老人家了。”
尽管林杏是细声细语的,可在林母听来,却尤如是一把火星扔在干柴上,一下便燃了起来:“咯厌?她凭啥咯应?她敢得瑟,老娘立马让小飞跟她打八刀!(离婚)”
林杏轻蔑一笑:“大姑,这嗑也就是在咱娘俩跟前唠唠,可千万别让嫂子听见,嫂子准不依!”
“不依还能咋地?还反了她了!这个家是姓林的,好不好的,叫她滚犊子!”
“大姑,您可小声些,嫂子听着了可就把事整大了。夜儿个(昨夜)嫂子还跟我说呢,说她是看在晨飞哥的面上才让您老人家在这里住下来的,您老要是不识相,嫂子可是要不顾情面呢。”
“啥叫不顾情面?她还能咋地?”林母的眼里喷射出怒火。
假如柳芊芊此刻站在面前,相信她会把手中揉搓的枕头朝她砸过去的。
林杏有些可怜地望了一眼眼前这位刚愎自负的老人,她不知道林母的那一抹自信,到底是建立在什么的基础上!
叫林晨飞跟柳芊芊离婚,有这么容易吗?林母算什么呀,她顶多能在晨飞哥面前下点毛毛雨,除此之外她还能干些什么?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付柳芊芊?
林杏收住脸上的笑容,粉饰上一层忧国忧民的戚色,看了看从里头锁上的房门,低下头,似乎在忧虑什么,好半天,在林母的催促下,吞吞吐吐地说:“大姑,杏儿是您老人家看着长大的,打小,您最稀罕杏儿,杏儿也最敬重大姑。所以,有些心里的话,杏儿不得不说了。”
“瞧这孩子,跟大姑还客套。”
“大姑,嫂子是大城市里的千金小姐,在娘家,也是宝贝嘎瘩,人家是,长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要啥有啥,在她的眼里,咱们算啥?说破天,您就是个东北乡下的老太太!所以,杏儿劝大姑别动不动就跟人干仗,跟人急眼,那样,只能让嫂子更加不稀罕您。每次嫂子在背后嫌你埋汰,嫌你说话粗声大嗓,说你整的饭菜象猪食的时候,杏儿的心都像针扎似的,要不是看在她是嫂子的面上,瞧我不拿耳括子扇她!大姑,杏儿的心里,真是替您老人家抱屈啊,想大姑在村里是个多要强的人,在这里,反受她的气,”
说到这里,林杏故意顿了顿,以留出空隙给林母发泄一下内心的愤怒。
也许是出于心中那股昼夜难以熄灭的嫉火吧?每当林母张嘴痛骂柳芊芊的时候,林杏都会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痛快与惬意。似乎,林母那一句句恶狠狠的诅咒,会变成一把把尖利的长剑,深深地刺进完全拥有了晨飞哥整个身心的柳芊芊的心脏!
柳芊芊的心若是会流出血来,眼里流出泪来,是林杏最想看到的情景。
果然,林母又呈起了英雄,破口大骂:“不稀罕,谁稀得她稀罕?她得瑟、得瑟的,张狂不了几天了,有她哭的时候!哼,只要咱这个老婆子还有一口气,我就不承认她是林家的媳妇!”
“您老人家承不承认管啥用?只要晨飞哥稀罕就得。”林杏继续在林母的心里扎刺。
林母暴跳如雷,拍着大腿叫道:“小飞是从咱肠子里爬出去的,尺把长的毛孩儿,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给拉扯大的,他敢不听我的?别看他念了书进了城,成了个气候,可在我的眼里,他就是我的娃,别的啥也不是!”
林杏忙递枕头,笑着说:“那是那是!晨飞哥若不是大姑苦心栽培,哪有今天的好日子?晨飞哥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一定会好好报答大姑的。要说格色,是她。”林杏用嘴呶了呶门外。
“杏儿且把心儿稳稳地放在肚子里,这林家儿媳,非你莫属。”林母也拽了一句文。
“多谢大姑,杏儿若能有那份光景,一定好好侍奉大姑,好好的替林家传宗接代。”精明的林杏,早就抓住了林母的软胁。林母一愁儿媳不生孩子,担心断子绝孙,成老绝户;二怕儿子儿媳不供养她,像楼下的那对不孝子没良心。
这几句话,喜得林母心花怒放。她一把拉过林杏的手,亲热地抚摸着,叹着气“唉,小飞这个牛心的犟眼子,当初听得一言半句,哪来现今的这般烦琐?好孩子,我们林家,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大姑,别这么说,这哪能怪您和晨飞哥呢?兴许是杏儿的命该如此,兴许是真应了好事多磨的这句老话吧?”
林母感动的连说话都不完整了,断断续续地说:“杏儿,大姑的好杏儿,你放心,晨飞哥日后敢不要你,大姑揭了他的皮!”
在屋外的柳芊芊,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杏在林母跟前,起的是离间反向的作用。
有林杏在面前不停地挑拨与无中生有,林母对柳芊芊就越来越反感,越来越讨厌。
当然,这都是后话。
换好衣服,柳芊芊走出屋子,赫然看见地板上印着一大溜杂乱的脚印,很明显,很刺眼。
婆婆的那双小船般巨大的黑布老棉鞋摆在鞋架上,不问也知道,婆婆又穿着家里的拖鞋下楼去了。
真是的,这件事讲了N次了,婆婆就怎么不记得换鞋呢?老是穿着家里的拖鞋到处走,走脏了回家也不知换一双,穿着那双肮脏的拖鞋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四处画图。
看着这些脚印,好心烦。
柳芊芊默默地拿干净的抹布将那些刺眼的脚印细心地擦掉。
又将横一个竖一个的沙发靠垫按序摆放,将扔在茶几上的,剩了小半个的大蒜头,拈起指尖拾起,小心翼翼地丢进了垃圾筒。
客厅收拾清楚了,柳芊芊感到有些饿了。
窗外,天色已黑,对面楼上的灯火,宛如一只只快乐的眼睛,散发了温暖的光环。
厨房的案台上又摆着那令人作呕的老三样,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不明白,明明冰箱里有许多现成的菜,婆婆偏要顿顿吃她的东北老三样。自已用言语,用行动反对多次,可丝毫不起作用。真不知婆婆是吃惯了这三样看着就倒胃口的食物,还是成心要与自已作对。
唉,求人不如求已!等婆婆来做餐自已喜欢吃的菜肴,想必很难!
柳芊芊在娘家很少正儿八经地下过厨,让她在短时间里做出几个人吃的饭菜,还不如杀了她更来得爽快!
柳芊芊从冰箱里拿出几个用一次性碗装着的生菜,里头配料全配齐的,只要揭开薄薄的保鲜膜,将里面的菜倒在锅里翻炒一下就可以上桌。这还是林晨飞出差前特地为柳芊芊挑选的,他每次出差,最担心的,就是柳芊芊会吃不来自已母亲做的饭菜。说实话,离家多年,林晨飞觉得母亲做饭的手艺不如以前了,连吃了十几年的林晨飞,也开始在背地里对母亲的烹调手艺有些微词。
当然,这措辞是很温和的,不伤大雅的。
柳芊芊拧亮了厨房的顶灯,一缕桔黄融融的泻在锃亮的厨具上。拿起这些生疏的锅碗瓢盆,柳芊芊觉得好沉好沉,比手术刀还难摆弄。
耗时几十分钟弄熟了三菜一汤后,柳芊芊发现自已的内衣都湿透了,黏乎乎的……“唉,这家庭妇女好难当哦,不亚于读博考研。”
当饭菜端到餐桌上的时候,客房门适时地打开了。
林杏围着餐桌转了两圈,眼里全是不信任的意味:“嫂子,这是你做的?”
林母看了一眼,不屑的表情挂在唇角,正想反驳句什么,可林杏的一个眼神扫过来,林母把要说的话强行地咽了下去,脸上堆起很勉强的笑容,说:“瞧你嫂子,手还真巧。一会儿工夫,饭菜都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