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也探出头来,不解地望着穿戴整齐的林春莲:“大姐,你要上哪儿呀?”
林春莲气不打一处来,在她的眼里,柳芊芊就是个祸害,若不是她,老公哪会这般丢脸丢份?
“上哪去?回自个家去!”她嗡声嗡气地抢白道。
“大姐,这事我不怪你,真的,跟你没关系。”林晨飞抓住不放。
柳芊芊忽闪着蝶翅般的长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不知林家的人都犯了什么毛病了,半夜不困觉全在发作。
“弟,姐没脸见你啊,还是走了罢。”说着,林春莲狠狠地剜了一眼柳芊芊。
这下,林母不悦了,儿媳妇再不好,也是自家的人,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是旁门别姓的人,她咋能给儿媳妇脸色看?
“春莲,你也是不懂事的。还帮狗吃食呢,自个的男人是啥样的玩意,你不知道啊?要不是看在明儿你弟的喜事上,我管保折断那兔崽子的两根腿筋!”又对大女婿喝道:“还不滚上炕去,等着我拿轿子请你啊?真是个瘪犊子!”
大姐夫看了看盛怒中的岳母与小舅子,又看了看黑乎乎的窗外。迟疑片刻,蔫头蔫尾地上了炕。
林秋荷趁势把大姐拉上炕:“睡觉睡觉,明儿个一大堆的事呢。”
林母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一把便把电灯拉灭了。
柳芊芊看出端倪了,她轻声地问林晨飞:“是不是出什么事体啦?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怪怪的。”
“没事啦,大姐夫常打大姐,我们在一起教训大姐夫呢。”林晨飞只能这么说。
“哦,是这样啊。哼,我最讨厌会打女人的男人,大坏,你前面干吗不跟我说呢?我也要参于一份子。”柳芊芊也不想想,就算大姐夫常打大姐,大家要开批斗会,也不至于半夜来开啊?说她单纯,就是这么单纯,别人说什么都信。
“你要参于什么?”
“批斗教育大姐夫啊,这样的人,是得好好的教训教训。大姐真可怜,会遇到这样一个坏人,还才一只眼睛呢,要是有两只眼睛,他不晓得要坏到哪去呢。”
林晨飞忍不住轻笑了:“那我是两只眼睛的,也不见得坏到哪去啊。”
“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是同路人。你妈别看她整日介凶的,可她很正直,所以,你们姐弟也不会是坏人。”
林晨飞欣喜地搂过芊芊:“亲爱的,你真好。”
在旁边的林母,尽管用被头堵住了耳朵,尽管小俩口是贴在双方的耳边说的,可林母却听了个真。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令人很不满意的儿媳妇啊,好象也有一点可爱的地方。
很快的,左右两边的儿女再一次睡着了,本来很疲倦的林母却睡不着了。一是担心大女婿再次犯浑,再个,想起下午林杏母亲说的话,林母是越想越气,到最后,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下午,林杏的母亲,抱着一床看上去从集市里买来的被面,大拉乎赤地(指盲目为大)说:“春莲她妈,我送一床贼高档的被面当贺礼。你瞅瞅,这料子,这色,嘎牛了(指很漂亮的意思)。”
当官不打送礼的,不管东西好赖,重在送礼人的心。
林母接过,道了谢,说:“果真不赖……杏她妈,让你费心了。”
“费啥心哪?”林杏妈一个大屁股蹲就坐在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指不定是为我的闺女置办的哩。”
林母地模棱两可哼哈两声,她可不想让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那个方向是自个乐意走的。
林杏妈从筐里抓起一把染了红皮的花生,剥开,连皮也不去,就往嘴里扔,嚼巴了几下,问:“咱家的杏儿,你是咋打算的?”
林母当然想让林杏成为自家的儿媳啦,可看到林杏妈这样咄咄逼人,心里就很不爽,故意漫不经心地说:“这事吧?有点难哩,也怪你家女子,一点也抓不住男人的心。我跟你交个底吧,我也算给她创造机会了。”说到这里,林母有些得意地笑了,在大城市混了这么久,好歹也学会了几句城里人的用语不是?“可杏儿,就是不成,也不知道是为了啥。”
林杏妈一下急眼了,滚圆的身子窜了起来,瞪着肉乎乎的小眼,尖着声叫道:“啥?不成?你这不是调理人吗?(指骗人)你当时领杏儿走是咋说的?说立马让他们去扯证。如今可好,不仅让杏儿干晾着,你还整个花蝴蝶似的女的回来。咋的,这事就这样算了?那不体登人吗(指坑害人)?那可不成,我家杏儿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家傻小子大半年,咱们咋样都得说道说道!”
林母打心眼里想娶林杏当儿媳,可她是个有心眼的人,她可不想求着别人,她得让人求着她!
“杏儿妈,你这话说的就咯应人了(意思是,使人觉得烦恼不快活),啥叫不明不白地跟着大半年?那俩孩子,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走各人的道,啥事也没有!你也不寻思寻思,要不是我领着杏儿到杭州去,今天她能在大城市站住脚,成个城里人?这份情不领也就拉倒,你凭啥把我家的飞儿说成是二赖子似的?再说,这事咱们老辈的说了不算,得年轻人自个拿主意。我跟晨飞这个熊玩意也提过几次,偏这犟眼子,死活不听,好歹不依,我总不能把杏儿塞到他的被窝里吧?这事,得慢慢来,急了就黄了。”
林杏妈被林母的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语说的象个瘪茄子,愣了半天,才又说:“你秃撸反涨的(指说话、办事反反复复),咱能信你不?”
这不是蹬鼻子上脸吗?哪有女孩家这样上赶着男家的?林母鼻孔里出冷气:“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尽了心了。你要是不信,赶着把你家老闺女去领回来。”
那可不成,再咋说,只要呆在杭州,嫁不了林晨飞,还能捞个别的主嫁了哇。领回家来,满眼都是泥腿汉子,别说杏儿不乐意,林杏妈也瞧着闹心。
这事且放着吧,看老天是咋安排的。
但是,两个老人心里已有了芥蒂,唠起嗑来自然不象先前那样亲香了。
两下里,心里都存着不愉快。
林母有些悔意了,这林杏妈是个很横的主,这杏儿若成不了晨飞的媳妇,这一大家子不要打上门来啊?
这么一想,林母对林杏的那一片火热的心,顿时冷了几分,反觉得柳芊芊顺眼了一些。
林母刚有这么一丝念头,第二夜就出了一件很难启齿的事,弄得婆媳关系到了翻脸的边缘。
一整天的迎来送往,柳芊芊觉得自已的唇角,被咧得生疼生疼的。
送走了主要的亲戚朋友,穿着一身艳红旗袍的柳芊芊,优雅地站在月下,望着月牙儿在澄空上眨着顽皮的眼睛,柳芊芊的心里,洋溢着潮水般的甜蜜,这份甜,这份情,这份期待,不亚于两人的第一次。
爱,需要经营,需要更新,这话真是太经典了。
假如晨飞愿意,柳芊芊想每年举办一次婚礼,当然,只要是两个人的简单的婚礼就行。不需要亲朋好友,不需要酒席华筵,只要,两颗为对方而跳动的心,两对,只有对方影子的美眸。
柳芊芊,希望自已年年,月月,天天,时时刻刻,是林晨飞的新娘!
林晨飞一边与几个少年伙伴玩笑着,一边偷看着近处的柳芊芊,那高高盘起的发髻,那呈S型的体态,那典雅雍容的站姿,让林晨飞差点要醉倒了。
柳芊芊,她的每一次出现,都会给林晨飞带来新的感受,他不明白,芊芊到底是聚了多少的天地精华,才让自已变成了令人痴迷的“千面狐狸”?(这外号啊,还是柳芊芊上大学的时候,那些嘴损的男同学给取的呢。)
平时,芊芊的穿衣打扮,时尔象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时尔,象清纯的小女孩,时尔,温文尔雅的小淑女……每次,林晨飞总在心里狂呼:天啊,芊芊到底还有多少面未被人发现啊?千面,够襄括了她所有的长处了吗?没有,林晨飞觉得,他娶了一千个,一万个老婆!
而今天,柳芊芊穿上了高贵华丽的旗袍,这又让林晨飞跌破了眼镜。在林晨飞的记忆里,柳芊芊的衣柜里似乎没有旗袍这种款式的衣服。在杭州办婚礼的时候,新娘芊芊,先是雪白曳地的婚纱,尔后,是“小凤仙”装,红缎镶着金边的斜扣窄腰高领装,下身是拖至脚背的黑色长裙。最后换出场的是粉色的公主裙装……就这么简单的三套衣裙,就让影像公司的广东摄影师大叫:靓,太靓了!林先生,你的定金我们退还给你,只要你答应把你夫人的照片给我们公司一两张做广告。
真想不到,芊芊还偷偷地备下了一套旗袍。想起所有在席人那惊讶羡艳的目光,林晨飞不觉地笑了。这小精灵,也不知啥时候准备下的。还别说,芊芊就是衣服架子,穿啥啥好看,为衣服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