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冷道:“你又如何知道皇上并不想对我们赶尽杀绝,若真如此他又怎会等妹妹死了忙加封了那贾元春。”
黛玉沉静道:“我亦不想瞒你,我的哥哥确实在为皇帝办事的,皇帝一直遍寻不见你的踪迹,此次获悉了忠顺王的阴谋便将计就计给了贾府风光,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你水清,化解这段恩怨,毕竟你们也是有血脉亲缘的,他不想与你刀戈相向。那元春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你若想拿她报仇想来皇上也不会阻拦。”
水清默了半日,脸色忽青忽红,神色变幻不定,良久清冷道:“一切都是你在说,半点证据皆无,你叫我如何信你。忠伯这几年带着我四处躲藏,亦和那些杀手交手过无数次,他非常肯定那些人是大内高手,能调动这些人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我一忍再忍,他却步步紧逼,如今姑娘空口白牙地侃侃而谈,反到句句为他叫起屈来,岂不可笑!”
黛玉清浅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笃定的神色,沉静如一汪潭水,轻轻道:“我如此说自然就有证据,只是时间还未到,公子不妨耐心等候一会儿,今夜之内总会有个结果的。雪雁,给祈公子倒杯茶,让他先小坐一会儿,想来很快就有证据送来了。”
雪雁点头给水清倒了杯香茗,道:“祈公子慢用。”
水清拿起茶仔细看了看,并无异常,才轻啜了一口,齿颊生香,倒是好茶,可惜他并无心品味,脑袋里还在消化着黛玉说出的信息,心中半信半疑,毕竟涟儿的信笺在此,比之从前他还是有些新的想法的。沉默一会,水清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们也不用祈公子祈清的叫了,反正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黛玉眉目清淡,轻轻颔首道:“如此我就唤你水公子了。”
水清淡淡一笑,看不出情绪的脸上滑过一丝冰寒,道:“今天话已说到如此,姑娘在撇清也是在为皇上说话了。若等会你拿不出证据说不得在下要忘恩负义一次请了姑娘去我那里好好说道说道,看着一切来龙去脉你一个女子究竟如何知晓的。”
雪雁等听了都一皱眉,身上不自觉冒出凛然杀气。黛玉却恍若无闻,在屏风后啜着茶安之若素。
时间一分分流逝,玉兔东升,屋内烛影摇摇,暗色的影子映在墙上有种淡淡的压抑。水清等的心焦,隔着屏风却见黛玉的身影沉着,无丝毫焦急慌乱的情态,心中暗道自己总不能定例还比不上一个女娃,便也静下心来。
寂静从来没有让人觉得这么难熬过。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送水清进来后就消失了的露清步履矫捷的走进来,笑道:“姑娘,水公子,少爷请你们移驾,说有场好戏要看。”淡淡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空旷而突兀。
黛玉心中一喜,起身道:“果然成功了吗?”
露清笑道:“倒是姑娘和少爷猜得准。”黛玉露出一抹浅笑,扶着春纤的手转过屏风扬眉道:“水公子可有胆量和小女子走一趟?”
水清眼前一亮,面前站着一个面戴轻纱的女子,亭亭玉立,如江边杨柳,袅娜多姿又坚韧无比。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双似泣非泣的含露目如一汪清潭,清澈明透,无丝毫尘俗之气,让人不自觉心生亲近,这样一个女子会让人不自觉得生出信任。他浅浅一叹,真希望她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听黛玉一问,昂然道:“既以来到此地,水某就不惧任何算计。”
一路迤逦下楼,来到后院,院落不大,却暗含八卦九宫之势。露清在前面引路,兜兜转转来到一所精巧的房舍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人进了屋子,水清一皱眉,这屋子显然是一个大屋子中间被一个壁板隔开的,说是壁板其实是一个巨幅屏风,屏风上绣着花开四季图,这却不是让他奇怪的,真正让他奇怪的是从自己这边可以清晰地看到屏风那面的屋子状况。露清传音给水清道:“水公子不用疑心,这屏风从这面可以清晰看见那面,那面却是看不见这面的,好戏已开锣了,水公子不要太吃惊才好。”
水清皱眉,轻轻走到屏风哪里向对面看去,不禁吃了一惊,立起剑眉瞪圆双目紧紧盯着对面,手不觉摸上腰间宝剑,却又被那边的说话声给阻住。屏风后的人他只认识两个,一个是北静王水溶,另一个却是从小照顾他的忠伯!至于另一个书生模样人他却不认得,实则那是黛玉的哥哥林逸飞,另就是有几个黑衣暗卫。
却听水溶说道:“沈忠,你刚才说皇上派人追杀水清可不胡说,皇上的大内侍卫若明知道水清和你的行踪,这么多年还连个孩子和个老头都杀不了,还徒令那孩子长大了学了一身功夫,如此无用早该自裁殉国了,明明是你编造出来的。这样漏洞百出的话水清若也信可见也是个白痴。”
水清一怔,黛玉等却是不禁瞅着水清抿嘴无声微笑。
那忠伯冷冷一笑,道:“随你们说吧,反正那些杀手是大内侍卫没错。”
水溶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林兄,不妨把那东西给他看看。”
水清心中好奇,凝神见那书生从怀中拿出一个暗黄色丝绢在那沈忠面前晃了晃笑道:“沈忠,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
沈忠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道:“我怎么知道!”
林逸飞冷笑道:“怎么自己的东西还不认得,用不用我给你念一下,这可是多年来我们辛辛苦苦搜罗来的东西,是你亲笔写给忠顺王的,里面可有水清的所有行踪呢。难怪忠顺王那些杀手能比皇上暗卫还厉害,轻而易举就找到水清的踪迹。有你这个内奸在他想不知道也不容易啊。”
沈忠脸色唰得一白,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珠,映着烛光分外显眼,声音里也多了一丝不稳:“不可能,你们怎么会得到这东西!”
林逸飞笑道:“难道就只有忠顺王会玩这卧底的把戏,你也太小看天下人了。”
沈忠身子不禁有些发抖,嘶吼一声:“不可能!”林逸飞和水溶笑吟吟看着他发狂,并不说话。良久,那沈忠才平静下来,眼神如冰山雪水一般,冷冷道:“就算这样又有什么用,大不了我一死了之。你们休想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
水溶拍了拍手,有些激赏道:“视死如归,本王佩服。只是本王觉得奇怪,那水清招你惹你了,你带着他满世界受追杀。”
那沈忠神色有些鄙夷,冷冷道:“那个不孝子,连自己的亲生父亲的仇都不思去报,纯粹是个懦夫!老夫深受王爷大恩,他不报我却不会也只干看着。可惜我势单力薄,想纠集当年的残部却又声望不够,只好投靠忠顺王爷了。偏忠顺王爷把那个懦夫当成宝,非要他投诚不可,我就出了这个注意,让忠顺王派人化妆成大内高手追杀他,以激起他的反抗来。哪知道那个逆子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竟然逼到如此都不曾生过反心,真不知是不是王爷的儿子,一点血性也没有。”说着那沈忠不禁啐了一口。
黛玉侧头看向水清,见他神色有些呆,不禁摇了摇头,有些为他可怜。
那沈忠继续道:“后来我也灰心了,想着干脆也放弃得了,便不再和忠顺王联系。偏这时候听说那水涟被害,我想大概是忠顺王的计策,便同着水清回到京城,私下联系了忠顺王知所料不差。那水涟也是个无耻的,竟然和公公偷情,真丢了王爷的脸,死不足惜!总算她的死还有些用处,不然真不配做王爷的女儿了。”
水溶冷冷呢个道:“好狠的计谋那水涟一个弱女子你们竟也忍心利用。呵呵,把这些告诉了我们你就不怕我们去告诉水清?”
沈忠哈哈大笑道:“水溶,没想到你也是个天真的。难道你认为水清会信你的话。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却眼瞅着水清和忠顺王合作而无可奈何。有了水清的加入,王爷当年的残部定然会重归一心,到时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应对这两面夹击。”
嗤啦一声裂帛之音,屏风霍然分开,水溶等惊地抬起头来,只见屏风那头,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执剑而立,身子微微颤抖着,脸上笼罩这浓浓的杀气。他的脸色很白,幽然漆黑的眸子圆睁着,胸口一起一伏间带着浓重的呼吸声,仿佛垂死的野兽。
水清不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似有虫豸吞噬着他的身体,疼得他心脏都要迸裂,血液都要奔涌。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就因为这从来不想拥有的可笑身份,自己飘零天涯,失去了天地间唯一的亲人,让自己的人生只剩下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