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进了林子,立时一股寒意迎面袭来,初秋清晨,林子里的水汽湿寒,风一吹,入骨的寒意。凤希晏忍不住的哆嗦着,怀里,花容的嘴唇渐进发紫,她的身子,而今不似方才的滚烫灼热,取而代之的是冷。她的身体渐进僵硬,好似全身的冰冷刺骨,那是从骨头里发出的感觉,好像她整个人已被死亡的气息所围绕,
“不要睡,马上就好了。”紧紧地抱住花容,凤希晏温热的气息在花容的耳边呼啸着。紧紧拥着的身子,渐渐叫花容有了一丝暖意。但是,体力过度的透支,花容时不时处在昏迷中,眩晕中,模糊觉得凤希晏将一颗药丸塞到了她的嘴里。
“花容,吃下去。”耳边,凤希晏低声诱哄的声音,事出突然,他身上带的药不多。但是却有何剪烛制的镇寒丸,暂且可以帮花容压制些寒冷不适。
毫无芥蒂之心,花容不问,直接将嘴里的药丸吞了下去,略微有些苦涩的药丸从喉间一路下滑。药力之强,不刻,花容便觉得五脏六腑一股暖意,似一瞬间将体内的冰寒驱逐出了体内。
见她的精神和面色稍微有些好转,凤希晏心下一喜,抱着她跨步没入了绿色浩瀚的林间,直直向深处走去。
林间的深处,一处稍微空旷点的地,凤希晏小心的将花容放下来,“你等等,我先生火驱寒。”
“嗯。”闷声应了一声,花容闭眼无力的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模糊中,只闻凤希晏四处乱走的脚步声,她恍惚的听着,意识渐渐昏暗,身子靠着树干下滑,直直的坐在冰凉的地上睡了过去。
近处,躬身挑拣着稍微干燥点的树枝落叶,凤希晏将它们齐齐堆在花容的跟前,斜眼见她睡去,他心下一慌,慌忙走到她身旁,躬身蹲在她跟前,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温度,似乎比方才凉了一些,看来是退了点烧。手指下移,二指覆上花容的脉搏,倒也算是稳健。心下稍稍一松,他伸手将自己的外衫脱去,铺到一旁干燥的地上,而后轻轻拍了拍花容的脸:“不要睡在这里,会凉。”
“嗯……”双手胡乱摇晃着,花容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
“睡到那上面。”
“嗯。”点头,花容撑起疲软的身子,翻身滚躺在了凤希晏的衣服上。身下,不似方才那般凉潮,花容嘴角吃力的扯过一丝笑,头一歪,再也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将花容安顿好后,凤希晏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将那堆树枝叶子点燃。不刻,熊熊的篝火燃气,暖烈地烘烤着湿冷的地面,亦将周围的空气烤暖。火堆旁,凤希晏不停地往火里填塞着干燥的树枝树叶,以保证火堆可不灭。
身后,花容时不时发出一身痛苦的闷哼。闻声,凤希晏转身走到她跟前,担忧之心顿起。花容胸口上的伤,隐约间还在往外渗着血,要是再不止血的话,恐怕不妙!
想着,他伸手从怀里掏出止血散,而后,小心翼翼的伸手解开花容的衣襟。但是模糊外翻的血肉已经将花容的衣料沾在了一起,每动一下,便是一阵抽心的牵扯剧痛,有些凝固的地方,立时又是一阵血流出。昏睡中,剧痛使花容的牙齿紧咬在了一起,脑子里嗡的数声,直直陷入了更深的昏睡中。
“忍忍……忍忍便好。”歉意的说着,凤希晏额上的汗珠渗出,他眉心的伤的血污被汗水浸湿,直直流下了红色的汗水,将睫毛沾湿。手里拿着一只匕首,他小心翼翼的割扯着花容的衣衫,最后挡在眼前的,是一层血污尽染的裹胸布。
一愣,凤希晏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布子,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来不及多想,他那着匕首将最后的阻拦直直割扯成了两半,露出了后面的肌肤……
一瞬间,空气里死寂一片。半响后,一声惊声尖叫!
“啊!……啊……!”凤希晏的眼睛猛地睁大,直愣愣的看着花容的躯体,身子颤抖着,慌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是男人平板的胸,花容……花容的胸部……是……是女人!
瘫坐在花容的身旁,他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昏睡中的人,呼吸猛的急促,嗓子里发着无意义的哼声,沙哑而低哽,隐隐透着某种诡异的气息。
花容……花容是个女人!
怪不得,她长得那么娘娘腔。怪不得,他总是觉得她像女人。怪不得,小蛮会叫她姐姐……太多的怪不得……叫他的脑海里呼啸着震惊!
惊世骇俗的真相!
一个女人,从侍郎到太傅,甚至差点做了驸马,身怀武功,还善使毒。花容,已经强悍的不像个女人!如此,她女扮男装混进宫闱,到底意欲何为?!
颤抖着身子,凤希晏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花容暴露在空气总的胸口上,那里还有伤,先治伤要紧!重重的喘息着,他胡乱的抓起掉在地上的止血散,眯眼朝花容模糊狰狞的伤口上撒着药粉。眼前的景象,加重了他的喘息声,直直逼得他血气上涌。拿着药瓶的手,剧烈的颤抖着,终是将伤口处尽数撒上了药粉。
重重吐了一口气,他转过头,又脱下一件衫子,赶紧盖在了花容的身上,眼不见为净。正准备起身逃向一旁的时候,他的手猛然被花容拉住,怎也挣脱不了。
睡梦里,花容的眉头拧着,眼前不断出现的影像,张碧柔、花芙、柳阳、凤烨庭、凤希晏、月下无情、端远、小蛮……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或安详,或狰狞的面孔在她眼前一一浮现。喘息着,她的额上渐渐布满了汗水。猛的,那些面孔全部变成了狰狞恐怖的面具脸,一双双血手向她扑来,似要将她活活的肢解了般。
血色的苍穹,血色的地面,漫天扑地的血……
她想要逃离这窒息的梦境,奋力的奔跑,奔跑。但是确实无止境的血色,心好痛,犹如千万只利针狠狠刺戳着她的心。所有的记忆像是绝了提的洪水,奔腾着向她涌来,直直将她淹没。
水中,那无限的怨气在她的周身蔓延,压抑的难受,似乎所有的哀怨都在此刻突然爆发。血色的水里,噬人的寂静仿如地狱深处苏醒的妖魔,在她周身张牙舞爪的嘶吼着,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将她的整个身子死死的束缚住,怎也挣扎不开!
但是,不能逃避自己的命运!此生,定诛凤辰廉,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闭着眼,心下的震荡叫花容不禁咬破了舌尖。立时,齿间的血腥充斥着口腔,胸中的誓言混合着鲜血的启誓让让她一瞬间有些清醒。伸手,她胡乱的抓住了凤希晏的手。
终于……
“啊啊!……”猛的一声尖利爆发的喊叫,她的眼睛倏地睁开,她的身上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劲,犹如波浪般以她为中心,一层层往外迅速扩散开来,凡事气劲所过之处,一切湮没!立时,她感觉心脏的窒息不在,很快抽离了那片血色的梦魇。
身旁,震荡的喊声使得本就惊慌的凤希晏蓦地一颤,他转头惊诧的看着花容,一时呆愣住。花容的身子轻颤着,尖利的指甲无意识地掐着凤希晏的手臂,她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凤希晏,潋滟的眸中流着一种在光明与黑暗交错之间的挣扎,复杂的矛盾直直刺进了凤希晏的心里。
林子里秋虫低鸣,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猫头鹰的叫声。闻声,凤希晏抬头望了望近在咫尺的树梢,几双散着幽光的眼睛,这本该在夜间出现的动物,在白天里诡异森然。
心下烦乱揪扯着,他转头望着意识渐渐清晰的花容,深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烦乱无绪的心情,一语不发,任由花容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手臂。
沉默。
空气里安静的近乎诡异,凤希晏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失神,和花容的视线蓦地在空中相遇,又逃避似的同时转了开去,气氛一时压抑死寂。
月光投射在凤希晏的脸上,染上了一层鎏金。花容冷然的看着他,他的目光极其古怪,黑眸中流动着震惊和不解。
身上,披着凤希晏的衣衫,斜眼望去,衣衫下,凌乱的衣襟,掉落在地裹胸布,沾满药粉的伤口……
见状,花容的脸色倏地一变,心里蓦地明白了凤希晏怪异的反应为何,墨色眼波一阵惊慌复杂,半响,她终是露出了一丝惨然的笑,声音嘶哑艰涩:“你……都知道了?”
“我……”喉间一阵憋堵,凤希晏尴尬的咳了咳,心中突然像哽了块什么,花容是女人,是女人!半响,终是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伸手紧了紧身上披盖的衣衫,花容冷淡的看着凤希晏,脸上有掩不住的疲倦。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早已无暇顾及这些。既然凤希晏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你放心,我不会叫你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