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待人,夜长梦多。她不得已冒这极大的风险,在这封信上写出了重大的秘密。这次,她在赌,赌她的命,亦赌着整个凤天王朝的命。
这封信上,娟秀的楷体,不过寥寥几段话。但是每个字,都包含着她这几日来的深思熟虑。这封信,一旦成功的转交到柳阳手里,立时将会在凤天帝都掀起一阵狂风暴雨,而后便是腥风血雨!不出意外的话,那将是一场旷久的战事。
想着,花容脸色渐进复杂,写字的速度加快。半响,终是将信写完。她额上已经泛了丝丝的汗珠,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她将信纸折成了细条状,塞进了那只信鸽爪上的信筒里。
全靠你了。
塞好后,她将信筒盖好。轻轻摸了摸那鸽子的头,起身,将它抛向窗外。扑腾腾振翅,鸽子咕咕叫了几声,扶摇飞向高空,向凤天方向飞去。
屋里,花容透过窗户目送着渐渐融进黑暗不见的信鸽,眉色微拧,扶在桌上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状。
定要将信交到柳阳手里!
现在,就是等待了。起身,她心神不宁的坐在屋里的椅上,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直到——
“啪啪,四儿,开门,我是端远。”门外,一记温润和煦的声音响起。
端远?
起身,花容快步走到门前,为他开了门。门外,夏侯端远一袭蓝衣玉冠,夜风中,衣袖飘然。他脸上那抹温柔无害的笑,直直将人溺死在里面。
“四儿,今晚是流城镇的篝火节。”
“哦?”一笑,花容侧身让他进屋,随口道:“何为篝火节?”那日是烟花节,今儿又碰上篝火节了。这里的人,还真是爱过节。不过,烟花节那日,她第一次碰见了月下无情。想着,花容的眉头不由皱了皱,肺部生生的抽痛!
进屋坐到椅上,夏侯端远耐心解释着:“因为流城镇的人大部分以打铁为生,火对他们而言,是极其重要的。故而一年一度都有篝火节,以赞颂伟大的火神。”
“原来如此。”
“连续三日,都会在镇上的广场热闹,载歌载舞,好玩得紧。”说着,夏侯端远不由地笑着,冲花容道:“希晏不顾他的伤,已经是按捺不住,先出了。我想,反正镇上的人都知道你和他的存在,你何不也去热闹热闹?老呆在屋子里,会闷坏的。”
“不了。”摇头将夏侯端远拒绝,花容伸手捂嘴,佯装一个困倦的哈欠,“劳烦端远如此有心,但是我怕要拂了你的意了……我有些累了,不想出去了。”她要等柳阳的回信,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个时辰,便可再次见到那只信鸽。
“累了?那四儿赶紧歇息吧。”有些惋惜,有些担忧,亦有些歉疚,“留你一人在家,可行?要不我也留下来吧。”
“不用,我睡了,没人和你说话,那样你岂不是更无聊?”端远,时刻总想着别人。何时,也想想自己?
“这……那……”
“好啦,你赶紧去吧!迟了总是不好的。”将夏侯端远的迟疑打断,花容伸手将他推出了门外,隔着门槛,冲他无谓一笑,但是那笑却到不了眼里,有些沉重。总是,将会连累端远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了。心里,倏然一紧,愧疚弥漫了五脏六腑。
生平第一次,如此歉疚,觉得对不起一个人。
“好,那我先去了。四儿,你也早点歇息吧。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玩的东西。”没察觉到花容的异样,夏侯端远温煦一笑,终是转身离去。
身后,透过敞开的门,花容抬头望着夏侯端远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子,一口叹息不自禁溢出口。抬头,她眯眼遥遥望着远处上空的那抹火红,想来是篝火映照的吧?漫不经心的看了片刻,她伸手将房门闭合。
那抹火红的背景是浩瀚的夜幕,直直下去,是流城镇中央的广场。
那里,第一日的篝火节已经开始,一簇簇篝火在高高架起的火盆里烈烈的燃着,火红炙热的光焰将整个流城镇的上空染成了火红色。
镇上的人们亦是一派喜色,三五成群的坐着拉着,徒步赶向广场。已到了广场的镇民,在篝火旁嬉笑歌舞,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如此热烈欢快的景象,盛世太平下,此刻的流城镇是欢乐的海洋。
“芸瑶丫头,起来给大伙跳支舞吧!”广场中央,鼎沸欢快的人声中,一记声音响亮响起,将所有的人的目光全部转到了被唤作“芸瑶”的姑娘身上。
“桑大叔,为什么叫我跳?”闻声,人群里李芸瑶回喊了一句,一身火红的裙子将她的身材衬得玲珑有致,精致清秀的小脸被一旁的篝火映得格外娇艳。她撅嘴佯装不情愿的看着桑大叔,乌黑的眼睛里闪着跳动的火焰。李芸瑶,流城镇镇长的女儿,也是镇上所有人的宝,能歌善舞的她,虽说有些娇蛮,但是却也可爱得狠,招得人人的喜爱。
“哎哟,谁叫咱们的流城镇,属芸瑶丫头跳得最好呢!”身旁,立时有人代桑大叔回答着。身后,趁李芸瑶不备,有人一推,径直将她推进了正中央的圈子里。
“哎呀,你们欺负我!”嘟嘴,李芸瑶笑着说着,但是心里却很开心,她的舞,可是全流城镇最美的!每年,她都是篝火节最引人的风景。但是,比这抹风景更美的,应该是那个男子呢。想着,她不由羞赧一笑,任周围的人起哄叫喊着,半响也不动。
“哦哦,我知道芸瑶丫头为什么不跳了!”下一瞬,有人率先反应了过来,笑哈哈的说着。
“为什么?”立时,有人附和疑问。
“因为啊……九皇子还没来啊!”
一语道破天机!
立时,广场上的众人全然做“原来如此”状,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镇上的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镇长家那娇蛮宝贝的芸瑶小姐,是喜欢九皇子的。可惜,九皇子一心向佛,心无杂念。难为这娇贵芸瑶丫头如此耐心的爱慕,真希望九皇子能看到她的执着啊!要是芸瑶丫头能嫁给他的话,那可是他们流城镇无尚的荣耀和福泽咯!
“你们……你们真是坏死了!”眼见自己心里的秘密被大伙如此道出,李芸瑶的脸上火红的燥热,羞得直跺脚,“谁再瞎说,我……我打谁的嘴!”
“哈哈!芸瑶你舍得吗?”又是一阵笑声,谁不知道芸瑶这丫头刀子嘴豆腐心,一个个更是起哄:“等会九皇子来了,看你还敢这般蛮横,一定赶紧化身成小绵羊嘞!”
“好你个三蛋子,看我不扒烂了你的臭嘴!”羞恼的喝了一声,李芸瑶甩手,大步走向喊得最凶的三蛋子,正准备揪扯他的嘴的时候,人群里,忽的一声兴奋:“哎呀,九皇子来啦!”
闻声,她倏地一顿,转头循声望向说话的人那里。身后,原本拥挤的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道,夏侯端远冲两旁的人不断回礼应着话,贵介如兰的外貌,与生俱来的贵气在众人中那样的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见状,李芸瑶一时愣住不动,脸颊倏地羞赧通红,好在火光四起,没人辨得出。跟前,三蛋子贼贼一笑,伸手推了推她:“芸瑶,赶紧去问候九皇子啊!”
“就你多嘴!”伸手,象征性的打了三蛋子一下,李芸瑶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心仪的男子,朗声道:“端远哥哥!”
“芸瑶也来了。”闻声,夏侯端远转头,冲不远处的那抹火红一笑,信步向她走去。
一旁,众人忍不住笑着,又是一片起哄,“芸瑶丫头,九皇子来了,你赶紧跳舞啊!”
闻声,李芸瑶佯装恼怒的嘟嘴,扫了一遍众人:“不准乱说!”
“呵。”见她似只战斗的刺猬般,夏侯端远忍不住抿嘴一笑,轻道:“芸瑶,既然大家都想看你的舞姿,那便跳吧。”
“端远哥哥。”娇声喊着,李芸瑶的脸上又是一红,眼珠微转,喃喃道:“好啊,要我跳也可以,但是总得有人伴乐吧!”
“对对,得伴乐,要不跳哪门子的舞嘛!”立时明白了李芸瑶的意思,众人笑着,冲夏侯端远道:“九皇子,咱们都是粗人,不会乐器,劳烦您伴乐吧!”
“呵,我……”冲众人回礼一笑,夏侯端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人推搡着进了圈子。脸上,不自觉有了一丝酡红。
被篝火盆围绕着的圈里,只有二人,蓝衣的男子和红衣的女子,两色鲜艳的撞击,宛若浓重的泼墨山水画,瑰丽地入了所有人的眼。
“九皇子吹笛,芸瑶丫头跳舞,给火神赞歌!”眼尖,三蛋子很快看见了夏侯端远腰间的白玉笛,大声喊着,很快得到了众人的迎合。
“对!”
“如此,却之不恭。”伸手,夏侯端远将腰间的白玉笛抽出,转头示意了一下李芸瑶,而后将笛子横放在了嘴间。下一瞬,纤长的手指跳动着,美妙的笛声,清泠泠地从他的嘴间飘出。一时间,似天地万籁俱静,似极了那冬日里的暖阳,沙漠里的甘泉,那样温暖怡人的笛声。侧耳听着,众人的脸上不自禁扬起了享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