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挥手,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被他恼怒的甩在了地上,墨盒摔开,溅到了他的衣裳上。
抬脚,他狠狠的踩过一堆的凌乱,快步向花容房里走去。
房里,侍女们楚楚可怜的跪着,腿上早已发麻僵硬,高举托盘的手忍不住的发抖战栗着,继续劝说着:“小姐,求求您了,起来吃上一口吧。”
一旁,前来诊治的大夫早已被花容一巴掌打翻在地,惊恐的瑟瑟发抖。他身后的药童错愣的端着药碗,不敢再靠近花容半步。
全然不理会周遭,花容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尽是不屈服的决然,横竖都是死,何苦拖着耗着?不如早早去见她娘的好。
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在门外的长廊里响起,沉寂的空气仿佛立时有了波动。能如此在揽月大声走动的人,只有月下无情。
眉头蹙起,她伸手将棉被盖在头上,咬牙闭眼。
大步跨进内厅,月下无情一身黑衣,烛影依旧摇荡,他的脸在黑暗中明灭地闪烁着。脖颈间的伤痕(七十五章)用头发很自然的遮掩着,但是脸上新增的伤却完全的暴露着,想遮去也无法。
隔着层白纱,他恼怒的看着帐内的花容,那虚弱的模样好似将整个内厅拖进了黑暗。
“多掌几盏灯!”
“是。”门口,很快进来捧着灯台的侍女,将之放置到各个方位,将屋子里照得灯火通明,而后垂首恭敬地退了出去。
非要拼得如此鱼死网破?
怒气如火狂烧,在一呼一吐之间愈演愈烈。月下无情大步走到花容帐前,一把掀开纱帐,望着帐里的人,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焰。伸手,他一把将花容的被子掀开,强迫她露出头来。
仍是闭着眼睛,花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或者对她来说,时间的流逝不过是在等死。身上,一身蓝裙衬得她身材玲珑有致,但是单薄的样子看来却好似风一吹就会吹走一样。
不错,在不知道花容身份之前,他是险些害死她。但而今她是他的妹妹,就算落入了他的手心,他也根本没对她做任何伤害之事。现在倒好,她的骄傲执拗倒先把她自己折磨得不死不活!
“蓉蓉。”怒气似在看见她这虚弱模样的同时消失殆尽,月下无情邪魅的眼中竟带着些许心疼。“乖,你的身子不好,把饭和药吃掉。”
闻声,花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扭头静静看着月下无情那张妖冶的脸,又闭上了眼睛。即使虚弱,她的倨傲仍在,只是那张消瘦的脸颊已经失去了些许人气。但是她仍是冷静不屈。
于月下无情而言,这便是她吸引他的地方,那种足以和他并驾齐驱的魄力和傲气!
强压着语调,月下无情低声诱哄:“长兄如父,蓉蓉你听哥哥的话,吃饭喝药可好?”说着,他坐到花容的床头,掀开被子将她的手拿了出来,冰凉的触感叫他忍不住一怵,慌忙伸手覆上她的脉搏,微弱无力,甚至有几下感觉不到了心跳。一惊,他抬头看着花容苍白无人色的脸,明白她的生命正在慢慢的流失,几近枯槁。
都如此了,还是如此执拗,就因为对方是他吗?
想着,月下无情眼里复燃起了怒焰,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甚至可以任何人说他是魔鬼他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唯独花容的不屑合作让他难以忍受!
他要一个完全配合他的盟友,而不是反抗者!更何况,她还是他的至亲妹妹!
“拿药来!”怒声喊着,他一把接过药童手里的药碗,而后一把将睡着的花容拉起抱进怀里,任由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不由分说的将药碗凑到她的嘴边,强制的灌进了她的嘴里:“你别想死,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死!给我喝下去,通通喝下去!”
“咳咳!”被源源不断的汤药呛住,花容难受的挣扎着,碗里的汤药大部分全都洒在了她的胸前的衣服上,滚烫至极。进到嘴里的汤药又被她难受地吐了出来,全部喷溅到了月下无情的衣服上,将他的衣服沾染成了黄色,额上的汗珠渗出,一时狼狈至极。
“该死的!”耐性全无,一向唯我独尊的月下公子,何曾如此屈尊纡贵过?!恼怒的低吼着,月下无情额边青筋颤跳,啪的一声便将手里的药碗扔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怒眼看着花容,蓦地重重的将她摔回床上,高声喊道:“不吃不喝?好,好得狠!那就继续饿着病着,我等着你的死讯!”语毕,他径直起身,恼怒的离去,狰狞的脸色吓的屋里的婢女忍不住瑟瑟发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床上,花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药汁,心口一阵寒意攻心,她努力地想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冰凉麻木。嗓子眼里,一阵腥甜翻滚,张口便是一口淤血,那血竟也是冰凉,淤黑。
见状,一旁站着的大夫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心下一阵不好,他不敢想象,要是床上的人死去了,月下无情会将他们这些大夫如何?
想着,一阵冷汗淋漓,他的腿一软,直愣愣的跪坐在了地上,脸色竟比花容还要苍白。他没有能力医治一个必死之人啊!
次日。
天气还算好,在床上躺了足足四天后,花容破天荒的出了房门。门外,阳光虽不似前几日暖,但也比庆志的天气暖和。院子里,一片花海开得娇艳美丽,但是对于花容而言,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了。
全身无力,她缓慢的坐着,没几步便径直瘫坐在了池旁。见状,身后跟着的侍女惊呼一声,慌忙小跑上前,准备扶她,却被她用眼神制止住。她不需要月下家的人!
“真不愧是我的妹妹,还是这么有骨气。”身后,一声浓浓的讥诮。
不回头,花容索性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全都退下。”挥手,示意伺候的侍女和大夫退去。
“是。”
不刻,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他和花容二人,他那骄傲的妹妹,到底要傲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学那雪鹰,用死来换得自由和尊严?作为一个杀手统领,他最痛恨弱者,更不会留一个弱者在身边。但是,偏偏花容示弱的一面却叫他不忍下杀手。毕竟,他是他的妹妹,更是他要发展的盟友。
抬脚,他不疾不徐的走到花容面前,躬身蹲坐在了她的身旁,不过一日,她的眼眶好似陷下去了一点。眼里,一阵疼惜,随之便是恼怒!一个响指,一身黑衣的暗护现身,恭谨的跪在了两人跟前。
“主人,少小姐。”
“这几日谁照顾蓉蓉。”
“三一四号大夫,天地阁的九个丫鬟。”
“杀。”
“是!”领命,如魑魅般离去。
听着,花容的冷漠依旧,丝毫没有震惊和惊慌。
转头,月下无情看着她,冷声道:“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不为所动,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死,对于花容而言,早已不过尔尔。
“若是你死了,我们花家的血海深仇要怎么办?难道你忘了我们的责任?虽然凤辰廉死了,但是他的儿子还没死,父债子还,所以我们的仇人还在。你怎能如此消沉?”
这样的问题,花容不知道答案,她向来恩怨分明,仇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去的凤辰廉。而今,她的身子已近油尽灯枯,到底活下去的执念是何?到底还能活多久?她什么也不知道了。其实就这么沉寂的活着,倒也不失为一种活法。蹙眉,她心神疲累不想再听,转头敛眸看起了池里的游鱼,多自由?
“花容,你看着我!”见她如此萎靡不振,不重视自己的好言好语,月下无情强忍着怒气,索性屈尊追问:“难道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
怎样死的?
心头,一阵尖锐的疼痛,但是花容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她垂头靠在一旁的栏杆上,伸手摘下一朵婉蜒攀爬在柱子上的牵牛花,放在鼻前轻轻地嗅了嗅,还是没有说话。
不知她还要装多久的哑巴,月下无情看了她良久,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耐性再次全无,眼中带着不可饶恕的怒火。下一瞬,他一把扯起花容的头发,逼她和自己对视,第一次口气不稳地咬牙,“说话!”
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头皮的撕扯疼痛,花容冷漠和他对视着,眼神空蒙。
好,是她逼他出绝招!
“花容,你要是再不说话,再不吃饭喝药的话,那么我一天杀一个人!”顿了顿,月下无情冷然的看着花容的侧脸,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这次我们换个玩法,不杀丫鬟和大夫。杀我们认识的人,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先从谁开始?柳阳,夏侯端远,李芸瑶,亦或是楚云?哦,对了,还有……凤希晏。”
魔鬼!她知道他说得到,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