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日子,通通都与苏唯一无关。四年的时间,她与他那时犯下的滔天大错,后来也不过是她一个人在咬牙撑过。
于是。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李涟漪,知足吧,上天还是眷顾你的,他没有断了你的后路,他……还是给了你一个孩子。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找出秦墨的电话号码,在帐篷内配备的座机仔仔细细的按下。杜程程那个杞人忧天的女人怕辐射影响她的宝贝“干儿子”的健康成长,强行收走了她的手机。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冷静而温暖的声音传来,略略含笑:“李小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她迟疑了下,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答道,“是,秦医生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等候你的到来。”那头的嗓音安定人心,“李小姐,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找我。”
李涟漪无声的笑了笑,原来她一直以来以为能瞒住天下所有人的秘密,竟如此轻易地让人一眼看穿。
她习惯性地抿起嘴唇,轻轻地,“那我现在去拜访你,方便吗?”
帐篷内,两个女人相对而坐。
“李小姐,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现在自己身体的状况,你的孩子……”坐在简易办公桌后的秦墨扶了扶黑框眼镜,直视着她,沉吟道,“来得很不是时候。”
李涟漪亦大方回视她,“嗯,我知道。”她双手放在膝上,手指头绞得很紧。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目的吗?”秦墨微微笑,镜片下流动着不明的光,“留,还是不留。”
李涟漪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她道,“我想留,但我想知道,如果这个孩子留下了,会造成什么后果。”
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清晰得记得那日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都是冰冷的茫茫白色,太绝望的颜色,以至于她始终不敢睁开眼睛。门外是低低的却清晰的谈话声,一个个关键词控制不住似的猛烈撞击她的耳膜。
“胎位不正……受到重击……孕妇精神上受到太大刺激……所以……”
“恐怕,今后都难以受孕了,即使再次受孕,胎儿能否最终成活也是个问题……”
那个时候,整个病房只有她一人,她只觉得冷极了,腹部隐隐作痛,眼前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瞳孔中唯有黑影晃动着,灼热的液体烫得脸生疼。
她的成长蜕变,从那一刻真正开始。痛得撕心裂肺,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响,只能抓着单薄的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忍耐的等待胸口铺天盖地的剧痛慢慢淡去。
每个女人都有份与生俱来的母性之爱,那时她不过二十岁年纪,半大的孩子,还是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但懵懵懂懂中,她明白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并不是巴黎春天的新款限量衣服,海边别墅或是顶级跑车,想要,就可以要得回的了。
她一直以为,这一辈子她都没办法再生孩子……毕竟与顾方泽结婚了四年,从未做过任何防范措施,一点动静都没有……仅是抱着那么一份小小的侥幸心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几乎被消磨殆尽,可就在她来到马拉维后……
“本来依你的身体状况还不是受孕的最佳时期……虽然很遗憾没有相关仪器做辅助,但根据我的判断,胎儿的生长胎位极不正常,有宫外孕的可能!”顿了下,秦墨继续说,“如果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她注视着她,不带一丝不忍和怜悯,“一,存活的胎儿将来的发育必然会受到影响;二,母体死亡。”见多了离别与生死,秦墨对于这种情况似是很习惯,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宣告一项不容置喙的事实。
手指绞得青白。
可面上依然平静淡定,“我明白了!”起身,她对秦墨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秦医生,谢谢你。”谢谢她,能够如此坦白的将实情告诉她。
“不客气!”秦墨勾起唇角,“我并不是让你做出选择,但我想说的是,请你好好衡量一下,舍弃哪一方,才是对你最有好处的。”
李涟漪笑了笑,没回答,又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还没走出帐篷几步远,她脚步踉跄了下,有些站不大稳,堪堪扶住支撑帐篷的木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鼻头酸楚,她一时没忍住,俯下身吐得昏天暗地。
边吐边哭。
她永远学不会坚强的面对那些重蹈覆辙。原来当年欠下的债,到了现在还是没有还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能平静的直起身来,胃还在抽搐,脸上冰凉一片,让这热带气候的空气蒸发掉了,黏黏糊糊,难受得紧。
回到自己住的帐篷时,门口站着小欧琳,小家伙睡醒了,见她不在就跑出外面来,又不敢随便乱走给人添麻烦,就就能巴巴地站在门口等她。
见着了她,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但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分明是松了口气的欢喜目光,一闪一闪的,纯真乖巧的样子。
李涟漪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按,还有力气冲她笑笑,她柔声对她说,“欧琳,你先去找Cheng玩好吗?”欧琳眨了眨眼,好像因为她不能陪她玩而感到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冲她挥挥手,说了“bye—bye”后跑去找杜程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