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涟漪站在原地看着欧琳小小的身子慢慢消失在视野里,她想,以后她和顾方泽的孩子,也一定要教养得这般乖巧懂事才好。
转身进了帐篷,她又翻出那本临时电话本,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下陌生的号码,慢慢地输入进电话里,按下确定键。
电话嘟嘟的悠长的响了好几声,听在耳里像是岁月洪荒里缓慢的滴水声,李涟漪绞着电话线很有耐心地等待,心中却隐隐有些不自在。
她没有忘记那日,在前往马拉维的前一天晚上,那人是怎么不顾她意愿强行索要她的……好似要将疼痛屈辱通通烙在她身心之上,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踢他打他,愣是让她最后在激情的浮沉中昏迷过去。
她醒来时气得快发疯,难得孩子气的在熟睡的他身上踹了好几脚,然后招呼不打一声不吭的拉着行李走人,这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他。
电话接通了:“你好,我是顾方泽。”
李涟漪抿住唇,“顾方泽,是我。”
那头顿了下,回道,“我知道。”
他的声音透过长长的电波传过来,清晰明朗,有种温暖的磁性,李涟漪怔了下,心中更觉异样,含含糊糊的唔了声,道,“啊,我有件事跟你说。”
那头隐约听得到纸张翻动的声响,很静,李涟漪心想他大概是在办公吧,算算时差,在中国还是工作时间段……正神游着,就听到顾方泽应了一句,道,“什么事?”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还带着点淡淡的疏懒,一听就知道铁定是通宵加班了。
这人工作怎么总这么辛苦工作呀……
暗暗想着,她的心突然软了几分,本来准备好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憋了口气,抿起了嘴角,这才道,“嗯,你……要多休息一点,别那么辛苦。”说罢又觉得有点尴尬,开始绞尽脑汁想弥补的话。
顾方泽沉默了片刻,轻轻笑了起来,“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关心我吗?”
李涟漪失语,长长的吁了口气,哎,这话听着,总有那么些不恰当,太暧昧勾人,不适合用在她与他之间。而电话那端也很不识相的跟着默不作声,似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李涟漪将听筒紧了紧,一手撑在放置电话座机的桌上,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个,我说,我怀孕了,八周。”
说话时她看着窗外,帐篷内的窗户是用透明塑料纸糊上的,一眼望过去仿佛天空都是扭曲的,可依旧蔚蓝,有白色的云朵轻轻漂浮,温柔轻渺,令人心生暖意。
仿佛是等待了半个世纪之久,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声轻嗯,顾方泽的声调安静沉着,沉吟着道,“我知道了,这个礼拜我会过去你那边。”轻描淡写的,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般随意自然。
李涟漪在这样原本该充满温情的气氛中华丽丽的窘了。大哥,你知道从非洲马拉维到大陆B市隔了有多少千公里吗?
然后,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莫名的觉得脸开始发烫。
他说,“你在那好好呆着,等我。”
如果说先前那句是暧昧至极,那么这个句子,不管是从语法结构还是句式语调,都彻底撕破了她想要伪装起来的无所谓,完全没办法淡定如初。
似是触动了记忆的盒子,自然而然的,她想起了她向顾方泽求婚的场景。
没错,当初这场婚姻,是由她起的头。
还是那个冬天。那个冬天异常的冷,B市下起了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从初冬一直到隆冬,几乎未停过。
屋顶上,路道上,到处都是皑皑白雪,积雪沉沉压在光秃的枝桠上,堪堪欲坠。这场大雪几乎封了宽阔的马路,人行道上的厚厚积雪让人给铲了,倒也能走,只是很滑,稍不小心就会摔倒。
她一个人在B市的某个临时火车站点下了车,衣裳单薄,钱包里除了一张信用卡什么都没有。她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找顾方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唯有他能帮她。
那时他便是在电话中这样说的……
“你在那好好呆着,等我。”他的声音在这个冷得人心生寒的夜晚透过悠长的电波传来,安定人心。于是她就真的在原地等他,全然的信任。
顾方泽接到她的电话来接她时,她正坐在离列车轨道不远的塑料椅上,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环在胸前,缩着身体,但还是冻得身体抖个没停,牙齿咯咯作响。
所以当听到有人唤她,还是熟悉的嗓音,她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从椅上立起身,她飞快的转头过去,顾方泽正朝她大步走来。她仍记得他那夜穿的是一件灰色大衣,随着他的动作在北风中猎猎向后飘动,好似电影中的慢镜头,唯美优雅得不可思议。
她有那么个瞬间,几乎看得出了神。
却还没待说出话来,眼泪就已经流下来,委屈,心痛,撕心裂肺……在他站至她面前时狂躁的爆发,根本控制不住。
她哭到最后是一边打嗝一边对他说,“顾方泽,我被人甩了,怎么办?”
那个时候的顾方泽说话远要比现在更不正经,他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然后,放入他大衣的口袋中,口袋里很温暖,让她眼睛又是热热的,只听他含笑的声音徐徐响起,“怎么办?我收留你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