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现在这般想见到她,那个自他十五岁遇见后,就在他心中生根发芽的女孩子,他想他必须要回去看她,回到他们的家中看她,唯有那样,他才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心烦意乱,患得患失。
文蔺在他身后道,“如果她真的爱你,她不会这样离开你的。”
顾方泽未顿,直接走到门口,似乎对她的话充耳未闻。
李涟漪上午去了单位请假,产假半年,上头很爽快地就给批了,那位平日里严肃得人称“黑面阎罗”的人事部主任甚至还对她微微笑道,等宝宝生下来了,一定要邀请她去喝满月酒。李涟漪自然是笑着应了。
回到休息室整理东西时,敲门声响起,她抬眼看过去,不速之客柳嘉。
听说她现在已经调到社会新闻版去了,比原来的外景主持人身份整整升了不只一阶,自此大伙儿才知道,原来台里的某位高权重的领导是她家的亲戚。于是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回她开了个大空窗还能不降反升,原来本就是闹小姐脾气,不愿意呆在那个位置上,所以故意那么干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鄙夷啊唾弃啊什么的倒是没有。这世道么,有关系总比没关系要好,更何况人家就一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一眼看过去就是甜甜美美的,没啥心机,想来也成不了什么大器。
李涟漪想,心机是有的,只是功夫不到家,假以时日,说不准就是第二个柳瑞了。
怕是上回柳瑞回去与她说了什么,自茶馆一别后,每回在单位里碰见,李涟漪倒是坦然,有什么私人恩怨也别摆到台面上来说嘛,还显得自个儿没气度,照样大大方方地微笑,打招呼,但柳嘉却似是不大领情,不是装作视而不见,就是怯怯地甩给她一个惧怕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凶神恶煞,稍一个不注意,就会让她给吃了。看得她望天无言。
明明是她们姐妹俩欺负她,这姑娘摆出副受虐过的小媳妇模样给谁看?
而此时,柳嘉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唯唯诺诺,欲言又止的,让李涟漪想起那日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这般模样,顿时想通了,原来世上就是有这么种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姿态,以此来保护自己。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其实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办法,起码她就让她给忽悠进去了。
李涟漪又想了想,大概也会有大半年见不着了,就不为难小朋友了吧。便边继续收拾桌上的物品,边笑着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柳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柳嘉走进来,眼中竟飞快地掠过手忙脚乱和诧异,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对她道,“那个……上次我故意让你和我姐姐见面,是我的不对。”
李涟漪有瞬间的惊讶,没有想到她直接将上回的事情就这么挑出来,但旋即她敛回神色,摆出疑惑的表情,佯装不知情况,很好脾气的静待柳嘉下文。
“但我不会后悔,更不会向你道歉!”柳嘉说,那张俏丽娇美的脸蛋上有抹与她的年龄不合的坚决,“顾方泽是我姐姐的,七年前就是。”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地,她继续低头将桌上的物品放入纸箱中,不疾不徐,半晌,她抬起头,眉眼间已漾起浅浅的戏谑,道,“顾方泽身上哪里写着就是你姐姐的了?不过他现在倒是给盖了公章,暂时是我的私人物品。”
面上笑着,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顾方泽将她搂得那么的紧,她的骨头都快被挤碎,他身上那股子清冽的气息在她鼻间缭绕了一个晚上。
你说我是你的丈夫?
既然是你自己说的,那你可要记住了。
那个晚上,她彻彻底底的失眠,反倒是罪魁祸首,将她锁在怀中,睡得沉沉,呼吸平缓安宁,连她如雷的心跳都没能将他吵醒。
她整晚都在回忆,从第一次与顾方泽见面,到成为朋友,再到最后成为夫妻,她近似刻薄挑剔地回忆顾方泽的言行举止,一举一动,却只是让那个她一直以来避开不去想的事实越发的清晰。
之后的第二天,她顶着两轮硕大的黑眼圈在镜子前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出门丢人,直接打电话给还在医院休养的杜程程。
“谁吃饱了没事干,干干赔上一辈子去守着个不爱的女人?更何况……我说你家顾方泽,就是一容貌万年女王受,气质腹黑兼帝王攻,奸商一个,相信我,涟漪,他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这个自诩爱情百事通的女人在电话那头非常之郑重其事的这样说道。
“涟漪,做人要懂得惜福,你以为你还是养在深闺里尚在二八的小姐吗?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人家过来伺候你?”
李涟漪笑,“是,我不是小姐,你才是,还是待字闺中的。”
杜程程被她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上不来,“你!”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被比自己还小却已经结婚快五年的损友说成“待字闺中的小姐”,绝对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最后只是憋出了一句:“死女人,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找姐姐我!”
李涟漪不禁疑惑,问道,“程程,你原来不是挺不待见他的么?现在怎么的像转了性一样?”她记得原来程程甚至只要一听到她提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得牙痒痒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