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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费迪南回来求救

接下来的那个夏天,农场的生活异常平静。随着谷仓旅行社的名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动物前来咨询。公鸡查尔斯从早到晚都待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接待着来访者,不停地安排组团。直到秋天来临,他们也没有听到探险队的任何消息。接下来,候鸟开始飞往南方去过冬了。再后来,一只啄木鸟、一只白喉雀先后降落到大榆树上,给大家带来了他们的消息。他们一切都很好;弗莱迪生了一场重感冒,但已经好多了;有一群蓝雀匪徒来偷东西,被费迪南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探险队很有希望在圣诞节前抵达北极点,这样明年夏天他们就能回到家了。

接下来冬天过去了,远方没有传来任何新消息。有两只山雀自去年10月份起就一直住在大榆树上,查尔斯给他们吃谷子和油脂度过冬天。作为回报,他们答应大家,等春天到了就前往北方去寻找探险队的下落,在大家还未前往拉布拉多盖房子之前,一旦有任何消息都会回来告诉他们。可这两只山雀并没有回来。他们可能,很有可能,已经被老鹰或者猫抓住吃掉了;也有可能他们觉得回来的路途太远了,仅仅为了报个平安不太值得。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回来,于是大家伙儿开始担心了。查尔斯每天派出八个女儿中的一个,栖息在门闩上,眺望探险者的身影是否出现在远方。这些已成长为长腿儿小鸡的吵闹姑娘,遗传了她们母亲亨莉埃塔的火暴性格。但是,7月过去了,8月过去了,谁也没有回来。

最后,大家觉得应该做点儿什么了。这次威金斯太太是领头人。“我夜里睡不着觉,”她哭诉道,“脑海里全是亲爱的朋友们在冰天雪地里受苦,也许连吃的都没有,还有我亲爱的妹妹沃格斯太太也和他们在一起;她的小女儿玛丽塔每天都哭着睡去,她太想妈妈了。我们得做点儿什么,我们一定可以做点儿什么。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出发去找他们了。如果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那也可以,我反正是一定要去的。”

“你的决心真叫人称赞,威金斯太太,”查尔斯说,“真是个勇敢、高尚的决心。其实前些日子我已经想到要组建一个营救小组了。”

“那你怎么什么也不说?”威金斯太太责问道。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主意是刚刚才从查尔斯脑子里蹦出来的。

“我想最好还是再等等,”查尔斯自豪地回答,“等到我们确定真的出了事时,再出发也不晚。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去营救,却在半英里外就碰到凯旋的他们,那我们岂不是看起来很蠢?”

“还有很多事都比‘看起来很蠢’糟糕,”威金斯太太大声说,“可是,狂傲自大的公鸡永远也不懂什么叫不自私。”

“恕我无意冒犯,”查尔斯说,“我了解你的忧虑,我决定和你一起去。当然,你不能一个人去冒险。相信这里的每一只动物都愿意加入。就我个人而言……”

“他们可以自己决定,”威金斯太太打断了他,“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查尔斯,生气地嚼起反刍物来。

第二天早晨,她走出牛棚,准备马上出发前往北方时,惊讶地发现,一大群各种各样的动物已经在那儿等她了。原来头一天下午,查尔斯派出了八个女儿和七个儿子,让他们到附近所有的农场里去,给营救小组召集志愿者。由于除费迪南以外的其他探险者都深受大家喜爱,于是几乎所有能抽身的动物都愿意参加。现在,他们便在那里等着,当威金斯太太一走出牛棚,他们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再次被吵醒的比恩夫妇,抬起戴着睡帽的脑袋,探到了窗前。

“这是什么情况?”威金斯太太问道。

查尔斯走上前来。“当然了,”他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去。这儿大概有上百名志愿者,可营救小组只需要十到十五名队员。因此,有些人只能放弃参加这次激动人心的冒险,留在家里。虽然有些失望,但在得知参与者的光辉事迹后,就会同样感到开心的。为了避免任何人可能因未被选中而难过自卑,”他面朝成群的动物们,继续说道,“我将树立一个榜样,自动放弃营救小组的名额。纵然我已全心准备好,热切地希望能参加这次援救,但请允许我用这双不会落泪的眼睛,看着这支无私奉献的队伍离去吧,尽管我多么希望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请允许我……”

话音未落,他老婆亨莉埃塔气冲冲地推开挡道的动物,走了进来。“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她责问道,“你是不是说不去?好啊,让我看看你打算怎么待在家里!你会生不如死的,我就想说这么多!在你的朋友们遇到危难需要帮助的时候,你竟然拔腿就跑——我从来没听过如此贪生怕死的谬论!你得去,并且,我也会跟你一起去,你别想逃避。”

“嘘,嘘,亲爱的,”查尔斯低声说,“你不懂。我当然要去的。可是不是所有动物都能去,我只是……”

亨莉埃塔用翅膀给了他一巴掌。“别说了,小伙子,全都是为了你好。——现在,威金斯太太,”她继续说道,“我明白你希望尽快出发。如果让我老公继续讲下去,我们可能得到下周才走得了。我建议你可以选择谁和你同行。这样很公平吧,大伙儿?”

大家听取了她的建议,排成一队,长长的队伍绕了谷场两周还排到了马路上。威金斯太太来回踱着步难以取舍,大家都特别希望能参加,她不忍心把任何人排除在外,最后她自己困惑极了,来到谷场中央坐下来,又开始哭泣。

威金斯太太没受过什么教育,但她的心肠特别好,大家都特别喜欢她,于是他们围到她身边,给她打气。可这里的动物实在是太多了,外围的动物挤不进来就开始往里推,被推到的那些则生气地往回推。很快,聚集在整个谷场上的动物们开始变得狂躁起来,他们吼叫着,推搡着,最中间的威金斯太太差不多快窒息了。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幸好这时候,正栖息在栅栏上眺望远方、负责值日的查尔斯的大女儿冲进了谷场,说她好像看到了费迪南回来了。于是大家一下子就散开来冲出了门去。没错,四分之一英里外,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正在朝他们走来,一瘸一拐,一只翅膀耷拉着,垂到地上一路拖过来。那绝对是一只乌鸦!等他走得更近些,大家才确定他真的就是费迪南。

动物们一拥而上,唧唧喳喳地问个不停,震耳欲聋。既然啥也听不清,就更别谈回答了。他蹒跚地走进农场,穿过院子,来到了谷仓里,抱着饮水器喝了个畅快,然后回到谷场中,抬起爪子示意大家安静。

“朋友们,”一边争论不休,一边互相推搡着想占个好位子的听众们安静了下来,费迪南说道,“我已经走了两个月,全靠一双脚,因为,你们知道的,我的翅膀断了。一切说来话长,我是回来求援的,我们必须马上出发。三个月前,我们到了北冰洋。在岸边扎了营,弗莱迪找到了最后冲刺前往北极点的路线。到那时为止,一切都非常顺利;我们住在用毯子搭起来的帐篷里,又开心又安逸,并且,出乎意料的是,北方的所有动物都非常友好,帮了我们很多忙。那天晚上比之前暖和,我们能听见周围的冰块断裂和融化时发出噼里啪啦的隆隆响声。我们还以为自己离岸边很远,应该是安全的,可第二天早上,当我们走出帐篷时,却发现我们已经被海水包围了。那天夜里,我们扎营的那座冰山裂开了,于是我们在北冰洋的中央开始了漂流。”

大家纷纷发出惊叹,并往中间围得更紧,仔细地听着。威金斯太太轻轻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妹妹。”她哽咽道。

“不必惊慌,夫人,”费迪南不耐烦地说道,“你妹妹非常安全。无论你是否还能见到她,不过,那是另一回事了。继续说道:“我们有很多吃的,我们的皮毛和帐篷也能让我们保持温暖。可是我们漂着漂着,一天接一天,冰山开始融化,大块大块的冰裂了开来,掉进了海里。这座冰山迟早会不够我们落脚的。因为只有我会飞,所以我得去找些海上搜救队员来救大家。尽管有很多动物都希望能尽力帮助我们,可他们确实也爱莫能助。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一群鲸鱼,他们用脑袋顶住冰山,试图把它推回岸边,可它太光滑了,冰山一边不断裂开,一边互相撞击,最后他们只能放弃。

“有一次我飞在空中,看到一片陆地就在前方,我猜两天内我们就会漂到离那儿半英里的地方,然后就可能错过它继续漂往前方。我们得救的唯一机会就是跳进海里,向着岸边游过那半英里。要完成这项任务是非常艰难的,就连弗莱迪都对待在冰水中那么长时间没什么信心,你们知道的,他是游泳冠军,还赢得过不少奖励。但别无他法,我们下定了决心。那天早晨,我们安排妥当后从扎营的冰洞里出来时,一艘轮船停在了冰山旁,几个水手正在陡峭的冰岩上攀爬着。原来他们看到了洞外平台上的马车,于是便想过来看看它怎么会在那里。

“在开阔的海洋里的冰山上竟然能发现一头奶牛、一只猫、一只狗、一只猪、一匹马和一只乌鸦,水手们乐坏了。他们把我们带上船,个个朝着我们大惊小怪。他们特别喜欢沃格斯太太,因为过去半年以来他们所喝的牛奶都是从一个浓缩罐头里挖出来的。我们全都上船之前,弗莱迪把我拉到一旁。‘费迪南,别让他们抓住你,’他说,‘万一这些水手忍不住了,就不会让我们走,但只要你是自由的,我们就还有希望。’于是我飞到了冰山顶上,他们没办法抓到我。我在外面待了两天,不得不说这些水手对待他们就像对待国王和皇后一样。他们在甲板上轮流骑汉克,还给金克斯和罗伯特做了皮草领结。他们非常喜欢沃格斯太太,让她住在一个挂着蕾丝窗帘的船舱里,她每次来到甲板上,船长都会向她脱帽示意。他们对弗莱迪也很好,不过我不太喜欢其中几个人看他的眼神,貌似很贪婪。有一次弗莱迪走开了,我看见大副用手肘轻轻推了推船长,说道:‘多美味的一盘德国泡菜烧猪蹄啊,不错吧,胡克先生?’船长说:‘猪排,波默罗伊先生。我要猪排——配一点儿苹果。’然后,他俩舔了舔嘴唇,笑了起来。

“好吧,没办法,没人知道现在那边的情况如何。在我看来,他们说这些只是在开玩笑,因为他们想看到弗莱迪害怕的样子。猪害怕的样子很好笑。但是,第三天弗莱迪对我说:‘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这儿。我发现这是一艘捕鲸船,去年他们很倒霉,什么也没有捕到,所以他们决定放个假,看看能不能找到圣诞老人的家。你知道他就住在北极点附近的某个地方。他们会向北方继续航行,等到被冰卡住了,便走过去。你最好尽快飞回家去找人来救我们。’接下来,他和我道了别。

‘也许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他悲伤地说,‘这些水手对我很好,可他们是又肥又壮的男人,都是吃猪肉的——我能从别人看我的眼神中看出来,他们的眼神那么贪婪,有时候让我都觉得脸红——对一个饥肠辘辘的男人来说,友谊是什么?’‘噢,你可要振作啊,’我说,‘对这些航海小子来说,你这样的小猪最适合做成早餐了。他们会先把你喂肥,如果你吃饭的时候小心一点儿,控制摄入的卡路里,远离淀粉类食物,你就胖不起来。我马上就回去召集朋友们,在可怕的事发生之前把你救走。’好吧,我这么说貌似没怎么安慰到他,因为和作诗比起来,弗莱迪更爱吃东西。最后,我们互相道别,然后我就飞回来了。我昼夜不停地飞,本来应该早就到家了,可惜第四天晚上,我撞到了电线上,然后翅膀就断了。不过现在已经慢慢恢复,再过一个星期我就可以飞了,但当时我只能徒步走回来。”

“我讲完了。我愿意做志愿者,和我一起去营救我们的朋友,营救被囚禁在遥远北方的邻居。谁愿意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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