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王大人!”谢霁见王猛穿着一身官服,便以官场上的称呼说道。
“不用多礼了!”平日里沉着睿智的王猛正皱着眉头,半倚在胡床上,平阳公苻融和龙骧将军邓羌都不在旁边。
“芸姑娘呢?”王猛一手扶在胡床上的虎爪上,一手扶着胡子,问道。
“她还在休息!”谢霁目光飘移地说道。
“嗯,那也好!”王猛并未觉察出谢霁的异样,沉声道:“我现在就要上朝,平阳公和龙骧将军已过去了,霁小姐有什么话可说,现在就能说了!”
谢霁瞳孔一缩,立即把握到王猛话中的意思,他是想用桓温方面的军情来交换王休与卢芸的婚事,只是如此一来,她便成了卖国贼,这么重的责任,谢霁可担不来。
“请恕小女子无知!”谢霁微微一笑,说道:“晋军北伐燕国,对秦国岂不是有益之事,为何王大人像是心中还有担忧呢?”
王猛深深地看了谢霁一眼,洒然道:“从表面上看当然是这样,只是唇亡齿寒之理,想必霁姑娘不会不明白?如若桓温取了燕国,那么下一步便是伐秦,秦国又怎能挡住桓温的百万大军?”
“那么王大人是认为桓温一定会拿下燕国了?”谢霁莞尔道:“慕容家若是那么容易对付,秦国又岂会不出手?”
王猛深思了一会儿,说道:“桓温当世英雄,手下又有郗超为谋首,桓冲、谢玄为臂膀,数路大军相逼,我看慕容评此番难了。”
“看上去慕容评在燕国一手遮天,慕容暐空置楼阁,但王大人似乎忘记了在荆州城内与侄女提到的一个人物!”谢霁笑吟吟地说道。
“谁?”王猛沉声问道。
“慕容垂!”谢霁笑道:“前些天我与卢芸离开荆州之时,曾问过安叔,他的看法是,桓温军势虽猛,郗超计谋无双。可惜桓温为人刚愎自负,关键之时一定不会用郗超之计。而燕国的吴王慕容垂又是一时之俊杰,慕容评虽贪鄙自大,可到生死存亡之际,不会不用慕容垂,有他出马,鹿死谁手,还未可说!安叔倒是认为桓温胜算不到三成,不知王大人认为他有几成?”
王猛眼睛一亮,大笑道:“谢安石也是这般认为吗?那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谢霁笑道:“王大人何不趁此机会,西取凉州,北伐拓跋,为秦国开拓疆土,成千秋之业?”
王猛沉吟片刻后,说道:“现在或许还不是机会……”说到这里,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收住话,拱手道:“多谢霁姑娘,老夫先上朝去了。”
“那芸妹妹的婚事?”谢霁赶紧问道。
“自然不能让休儿嫁给那母夜叉了,我可不想家里成天打架!”王猛大笑着走了出去。
谢霁此时才松了口气,刚才与王猛的对话,可让她差点急出了一身冷汗,那些所谓谢安说的话,全都是她自己编的,谢安哪里会和她谈论这些大事。
“霁姐姐!”刚回到小院里,就听到卢芸的低呼声。
“你怎么回来了?”谢霁愕然道。
“王休不在家,听说被秦国皇帝召进了宫里!”卢芸神色黯然地说道。
“不要担心了!”谢霁笑道:“王猛刚才答应辞掉婚事,你就放心吧。”
卢芸喜道:“他真的答应了?”
“当然!”谢霁被喜出望外的卢芸紧紧地搂着,心中一边在为她高兴,一边却不由得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领军作战的哥哥谢玄。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在王猛觐见苻坚后,整个朝堂之上已吵成了一锅粥。
坐在最上面的是长相威武的秦国皇帝苻坚,他正聚精会神地在听着下面群臣的辩论,自己却不发一言。下面的大臣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夏阳公刘卫辰为主,力主趁桓温北伐燕国之际,西伐代、凉。一派以平阳公苻融为主,说的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出兵救助燕国,挡住桓温的攻势。
“平阳公此言差矣!”刘卫辰厉声道:“慕容家狼子野心,一向自高自大,此番桓温北伐,正是给他们一个教训的时候,无需浪费兵力与他们合兵!”
苻融冷笑道:“那就去伐代国?凉国?铁弗部最近可没少被什翼健打得鸡飞狗跳的!难道夏阳公是想假我大秦的手去报仇?”
刘卫辰脸色惨白,他是铁弗部的首领,今日进京就是想趁桓温北伐之际借兵将代国和凉国打下来,以扩大自己的地盘,想不到却让苻融看穿了。
“就算不能西伐代、凉,也不能去给燕国做棋子!”说话的是车骑大将军苻柳,他是苻坚的堂兄,在朝中威望甚高,“可静观其变,作壁上观,待燕国与晋国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再插手!”
“阿柳,就怕桓温势如破竹,其势不尽,击败燕国后,再转头对付大秦,那就不好说了!”苻坚的亲哥哥,当朝丞相苻法皱眉道。
“那……”苻柳也是知兵之人,虽不如苻法般用兵如神,可也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依丞相的意思,非出兵不可了?”
“也不一定!”刚赶到朝中的王猛沉声道:“车骑大将军和丞相的话都有道理,只是在下有别的看法。”
苻坚见到王猛,心下一喜,说道:“景略有话直说,不必多礼。”
“是啊,尚书令大人,我们也想听听你的看法。”苻柳说道。
王猛在朝中职位崇高,人望也仅次于苻法,在用兵上也有他的独到之处,在场的人都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现在战事才刚开始,谁胜谁败还难以预料……”王猛沉声道:“不过,如若是燕国败的话,那咱们就非救不可。”
“咦?尚书令,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刘卫辰不满地说道:“难道你就想咱们大秦的子民去给燕做挡箭牌吗?”
“当然不是,夏阳公!”王猛凛然道:“燕国如若败北,那国势必然大衰,到时大秦出兵刚桓温击走后,回头再收拾燕国,才是上算!”
话刚落音,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半晌后,苻坚抚掌大笑道:“景略说的话正合孤意,不必再谈了,就这样定了吧。”说完后,他朝王猛使了一个眼色,把他叫进了后面的书房里。
“我听说红绫昨夜里去了平阳公府?”苻坚一手摸着镇纸,一手按在书几上,问道。
“是!”王猛苦笑道:“皇上,能让我把红绫公主的婚事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