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霁嘻嘻一笑,不再追问下去,而奇怪的是,平时总能听到车厢内对话,又总要插上两句的王休,此时沉默得像一个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谢霁揭开车窗一眼,总算是出了竹林,顾恺之毕竟是前辈高人,不会在图纸上动手脚。
“明天就到江边了,换乘舟船更快一些,今天两位请好好休息吧。”王休神色如常地拉开车门说道。
“有劳王大哥了!”谢霁见王休虽是对两人说话,目光可只放在了卢芸身上,不禁含着笑说道。
“没事!”王休打开车门只想看一眼卢芸,见她已睡转了过去,心中有些失望,但表情上却没变。
王休跃上马车,一手扬着鞭子,一手支着下巴,一直在回想着与卢芸经历的点点滴滴,想了一会儿,他竟然痴了,完全没有留意马车已偏离了道路,踏上了一条青石板路。
车厢里的谢霁和卢芸又睡得很熟,直到马车在一栋白色的大宅面前停下时,王休才回过神来。
“这是哪里?”王休抬头看着门牌上的孟府二字,愕然道。
躺在车厢里的谢霁和卢芸也醒转了过来,揭开车帘看着窗外月光下的旷野,都露出了不解的模样。
“王大哥,到江边了?”谢霁问道。
“江边?”王休苦笑地看着四周,这里连一点长江的影子都看不见,倒是有一阵阵地江风吹抚过来,相必长江就在不远处吧。
只是这里……王休呼喝着掉转马头,正准备离去,那高大的宅门突然打开了,数十名仗着火把的青衣下人从里面冲出来。他们每个人手中还拎着明晃晃的大刀,表情凛然地盯着王休。
火把将黑夜照得通亮,一名身穿华贵长袍的白头发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拱手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因何事要夜至鄙宅?”
王休尴尬地说道:“我原本是要去江边渡江,不小心迷了路……”
“渡江?”白发老人一怔:“此间战事紧急,江面早已锁住,不允许任何人私自渡江,小兄弟的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卢芸笑吟吟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老先生,别人就算没有法子,这位大哥是一定会有法子的!”
“哦?”白发老人打量了卢芸一眼,倒有几分惊艳的感觉,不过到了他这个年纪,也就只能看看了,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芸妹,不要乱说!”王休瞪了卢芸一眼,怕她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这家宅子非常宽广,又拥有这些精干强悍的下人,显然不是一般人家,怕是要和桓温有瓜葛的话,小命就难办了。
“哼!”白发老人冷哼了一声,说道:“如若不说清来意的话,那休怪我孟嘉不客气了!”
谢霁一直坐在车厢里观察着外面的形势,总觉得那白发老人有些眼熟,此时听得他的名号,立即跳下车,欣喜地道:“是孟伯伯吗?我是阿奴啊!”
孟嘉见又跳下一个绝代佳人,刚开始还以为是不是山精狐怪做乱,等谢霁自报家门后,他仔细地打量了谢霁一番,恍然笑道:“你是谢奕的那个小女儿阿奴?”
“是啊!”谢霁喜形于色地说道。
孟嘉和谢奕的关系可不浅,当年两人同在桓温帐下效力,交情极深,在小的时候,谢霁也常见到孟嘉到府上来往,与谢家都很熟谂。
“想不到当年那个女娃娃出落得如此水灵……”孟嘉笑道:“可不输于你姐姐呀!”
谢霁脸蛋一红,走上前衽襟一拜:“拜见孟伯父!”
王休和卢芸都松了口气,纷纷上前行礼。
孟嘉摸着胡子大笑道:“好了好了,不必多礼!既然来了,就进去坐会儿吧!”
谢霁和王休、卢芸难敢不从,跟在孟嘉的后头,进了宅子。
外面看着宽广,里头可空旷得很,常见的亭台楼阁都稀少得很,连水塘和假山群都未见着,谢霁不敢多问,随着孟嘉来到了一处天井处。
那里早摆上了时令的水果蔬菜,凉热拼盘,在桌旁还坐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这是我的外孙陶渊明!”孟嘉笑道:“元亮,还不快和姑姑、叔叔行礼。”
陶渊明岁纪不大,但法度森严,行礼之时日不斜视,可见家教之严,孟嘉也不愧为一代名士。
“我适才听王小兄弟说你们要渡江?”孟嘉摇着鹅毛扇问道。
谢霁吐了吐舌头道:“孟伯伯,你可不要告诉三叔,否则他肯定饶不了我!”
孟嘉笑道:“不说不说!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何要去那兵荒马乱之地?”
谢霁还未开口,卢芸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还不是我那师父,他非得要我去锻炼,说是最好的教育就是战场,我们逼于无奈才……唉!”
孟嘉一愣,皱眉说道:“虽不知贵师是谁,不过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你们女儿家实不应去那兵险之地……”
“那不打紧!”卢芸拉了王休一把,亲热地道:“有王大哥照应着我们,不会出事的。”
王休被卢芸的大胆吓了一跳:“这个……孟伯父,不会出事的,你就放心吧。”他现在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说两句宽心话。
“哦……”孟嘉笑问道:“不知王小兄弟与太原王家,琅琊王家有何干系?”
谢霁掩嘴偷笑,他倒是和这两大世家没什么干系,他的家族可在关中呢。
王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我只是碰巧姓王,可高攀不上他们。”
孟嘉笑吟吟地说道:“我看王小兄弟和卢姑娘真是一对璧人,莫非是私奔去北地?”
谢霁再也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道:“孟伯父,可真是慧眼如炬啊,一眼就看出他们是私奔去的。没错,他们就是去私奔,我是牵红线的。”
王休一脸冷汗,卢芸也有些不太自然,孟嘉更觉得十分错愕:“阿奴,你不是在说笑吧?”
谢霁收住笑声,正色道:“孟伯父,我当然是在说笑,我们去江北实是为了一件不能说的秘密……”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了孟嘉。
“什么?”孟嘉只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失声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