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无睡意,索性便起了。趁着时辰尚早日头未出,去睢园逛逛。换了身浅蓝色对振式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插上浅碧色玉钗,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丢开红妆碧影,只一人独自往那芭蕉坞而去。
芭蕉坞内,数株芭蕉枝叶相错,掩艳阳天光,只落得一片荫蔽。偶有微光从缝隙中散下,斑驳了青砖地面。
行于芭蕉下,未走几步,竟是看到一熟悉身影,正坐于芭蕉坞下回廊之中,摇扇赏景。一时之间,竟是怔在原地。她亦是像我望过来,才不过几日光景,她似憔悴了些。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始终还是不够狠心的,碰上如此场面,惟能想到的便是转身要走。“敏贵人起得可真早,倒是我扰了贵人赏景之兴。”
苏雯玥转过身来,柳眉轻蹙,随即却展了眉,脸上亦挂上了盈盈的笑意,却是疏离。起身朝我行礼,道,“苏氏见过贞小媛。贞小媛万福。”
礼节周到,挑不出一点错来。
暗暗地皱了皱眉头,也是当即便散开。往昔我与她,也是有些情份的,岂料一朝会生分至此。也罢,当日做此决断时,便该料想今日。既断了往日情份,那这剩下的只有礼数了。然而这心里亦是不甘的,想她对我的怨,恨,想她当日走得决绝,心中便不由一疼。我的良苦用心她无法体会,我亦不能明言。
淡笑了一下,却笑得有些牵强,虚扶了她一把,道,“苏姐……敏贵人无需多礼。既遇上了,不妨一块儿坐坐吧。”
生生地将一声苏姐姐拦在了舌尖,既是做戏,便要做得圆满,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见她神色憔悴,却又忍不住关心,“贵人近来想是清减了些,可要多多注意身子。”
“谢贞小媛关心,只是夏日闷热,实在没什么胃口罢了。”说罢,却又是用眼神扫过我的腹部,“到是贞小媛看着气色不错。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着也得想着法子多吃点补品。”
见她如此,便知她是记恨了,也好,她越是恨,便越不会跟我有牵连。只是……难保她不会走向另一边,若是那样,指不定还会出事。
“劳敏贵人记挂。”
与她之前,也算是知根知底,便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压低了声音道,“沐氏这儿倒是有句成语,想同敏贵人探讨探讨。所谓鹬蚌相争,后头是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如今风头正盛,自有人看我不顺眼,也定会有人出手使绊子。有的是人等着看好戏,坐收渔翁。那静妃便是其实中一个,她知晓我的秘密,而重华殿中一事也证实了她绝不会帮我,甚至会痛下杀招。而今元妃一系已经倒台,后宫之中钦妃华妃并不主事,这也意味着静妃之势将日益壮大。
依苏雯玥的性子,恐会为人利用。只见她轻摇团扇,浅浅一笑,“可是谁又知道谁是鹬谁是蚌谁又是渔翁呢?说不定那一开始最弱的那个反到会变成最后得利的渔翁了。”
听她那般说,想来是在暗示她自己了。如此也好,至少她已将我的话听了进去,日后是福是祸,都是各人造化。别为了一时意气,若到时候我的肚子拆了穿,我自是逃不开去,而那些与我对干之人亦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这毕竟是宫帏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