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芍药圃,远远便见元妃娘娘正与一年迈内监谈话。思索一会儿,觉得不便在此刻打扰,便径自走了过去,立于其身后,等着她回身。
只听得元妃问,“王伴伴,花期过了,这芍药还需您来打理?”
“回娘娘,九月里要给芍药分株。早了,来年开春只见茎杆不见花;迟了,来年可就难养活了。”“可巧,这芍药同女人是一个理儿。”
侧了头问我,“贞小媛,你说是不是?”
听那内监谈了芍药,又见元妃娘娘侧首问我,隐隐觉其话中暗含意喻,却未敢深想,亦只能点头称是,含笑行了个礼道,“沐氏给娘娘请安,娘娘说的是。女人如花,只有在最合适之时给予养份,方能开出最美的花儿来。”
元妃的目光掠过我,轻笑了一声,“晋位了,果是风范都不同往日。”
“是娘娘教得好。”
元妃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着那王伴伴道,“王伴伴,本宫想挪些你这里的芍药回宫,你挑些好养活的吧。”
“娘娘喜欢,本是奴才的脸面,只是九月是分株折枝的时节……若是娘娘不嫌弃,来年花发,老奴让人用车给娘娘送去,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还是王伴伴惜花,本宫差点就糟蹋了好东西……”
锦襄将那王公公哄了走,我便知她是有意将那人支开的。自那日关睢宫事件之后,便再无与元妃单独相处。而我,亦是自那日起,日日盘算筹谋,该想之人该想之事,均在脑海里过了个遍。怀有身孕的宜荣华、正得圣宠的菀贵人、还有苏姐姐、那程莲心,甚至是静淑仪,或许都会陆续出现在我面前。只是……未料到元妃会是第一个。
“贞小媛随本宫在这儿杵着,可觉着累了?”说罢,轻履踩上花畦泥土,陷了一个浅浅的足印。
“怎么会累,能在娘娘跟前聆听教诲,凉瓷总是受益良多。”见其踩上花畦,竟是忍不住一把将也拉了回来,轻缎绣履上已是沾了些泥。
花畦里芍药亭亭,落下的足印挨在细株旁,险险踩伤方分出来的新枝。侧首望其容颜,似看不清半分。这些日子来,宫里人都道元妃失了宠,可是我却无法在她的脸上看出丝毫来。或许这便是她,即使失了恩宠,也决不会丧了自己的气度和尊严。
“娘娘特意唤了凉瓷过来,可是有事要叮嘱凉瓷?”
“想唤你来看看芍药横卧姿,岂料时相佐,花期错。”说罢,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上,“太医怎么说?”
耳边传来她的问话,虽隐隐知晓她寻我来的目的,可眼里的光依旧是顿了顿,随后又柔和了下来。
不明其问此话的用意,是纯粹的关怀之意,还是探得了些什么或想要拿我的肚子再作文章。“太医说,已有两月。”
“这是你的福分,”元妃身侧的抒墨适时捧上一只漆木云纹锦盒,送至我面前,抬手启开锦盒,露出里头一双足金镶碧嵌珠臂钏,光华夺目。
“出宫前未料想会有这等喜事,想备一份大礼给你,也力不从心了。你我不比别人,本宫自是要留好的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