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警察商量了一会儿,警车开出去了,停在转弯处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过了大楼里那几名看守人的视线。
援军将在半个小时之后赶到,指挥部说已经接到报警电话,那里面关着一名人质,总部命令警车原地待命,防止大楼里的人逃脱。
天色越来越晚,春天的风里夹杂着油菜花的气息,令苏北坡心浮气燥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她呆呆地望着窗外一轮明月,看着一朵云从月亮前面飘过。屋子里一下子暗了,过了一会儿,又一下子亮了。她的手指头拨弄着房间里剩下的几块砖头,如果……如果那几个流氓想对自己下手,仅供自己可使用的,也就只有这样利器了吧。
一楼传来嘈杂的声音,喝斥声,杂乱的脚步声,铁器击打的声音,稍过一会儿,急速的脚步声向二楼冲来。苏北坡只看见墙上有人影一晃,门就“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苏北坡惊魂未定,等她镇静下来,看见警徽,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下来了。
北纬极跟警察一起,把苏北坡解救了出来,他提供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与下午的报警电话号码相吻合,令警察相信了他的报警人的身份,而不是罪犯。北纬极从废弃的大楼里出来,绕到停车的地方,开了车,赶到警局,陪苏北坡在警局里录完口供已是下午,两人从警局里出来,象是打了一场极为艰难的战争,疲惫不堪。苏北坡的手机拿回来了,却被早已坏掉不能再用,她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个新手机,装了旧卡,竟然能打通,苏北坡暗暗庆幸,旧友联系方式总算还能拣回来。
开着车子回到1531,诡异的波纹在两人之间若隐若现。苏北坡的嫌疑已洗清,但是,这几天的时光某个地方出了问题,横亘在两人中间。北纬极的心事一向讳莫如深,苏北坡无从问起,她陷进沙发里,微闭双眼,他象往常一样拿着睡衣走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北纬极从卫生间里出来,苏北坡仍然象死去一样躺着。他仔细看着她。她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象两只蝴蝶。
“你应该算是交友不慎,小北。这次我原谅你。”北纬极说完,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稍过一会儿,北纬极拿着睡衣往卫生间去了,看也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
苏北坡被房门震动,她陷在沙发里的身子颤抖着。她回想着自己叶成轮交往的过程,她觉得自己无私心,她只是想把资料做好而已,所以才联系叶成轮。而叶成轮的过往自己并不了解,她甚至有些埋怨,北纬极作为总裁,对自己手下的员工应该是了解的,但是他却不告诉自己,她只觉得心浮气燥,她躺了下来,躺在沙发上,这时,她又想起了陆秋池,也许北纬极这是在婉转地告诉自己,叫自己离开他,想到这里,她只觉得一团怨气堵在心里,她幽怨地望着卫生间。她艰难地撑着爬起来,打开抽屉,吃了感冒药,重新躺回沙发里去。
卫生间里流水声琳琳琅琅,恰如雨水,冲刷着这世上的时光。
第二天,苏北坡回助理办公室上班,集团办公楼里人群诡异地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看到苏北坡的身影,又迅速散开。苏北坡一颗心就象掉进湖底,又湿又闷,胸口象是压着一块巨石,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推开办公室房门,里头坐着一个人,是总裁秘书室的黄秘书长。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报以公事微笑,伸出手:“你好,我是黄岑,董事会决定请你休假一段时间,你的事务暂由我代替。”
苏北坡一时间竟愣在那里,稍后,她微笑着走到办公桌前,收拾了自己的私人物品,抱着一只纸箱子离开了元杰大楼。
韩介之站在走廊外,目送她离开,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处,只有两只眼睛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电梯叮铃一声,苏北坡从电梯里出来,下了十九级阶梯,走出长长的一段路,元杰集团的大门已在眼前,她抱着箱子不知何去何从。
手袋里的电话响了,苏北坡接了电话,竟是许久没见过的人。挂了电话,苏北坡苦笑着,回头望了一望元杰大楼,北纬极也是董事会的一员,自己这结局他怕是早知道,她站在如河流一样的马路旁边,望着街对岸的红绿灯,亮了灭了,心里翻江倒海,1531恐怕是不能再回去了,男人最怕的就是头顶绿油油的帽子,虽然是莫须有的影子,但是名声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时时刻刻影响着人的生活,更何况是北纬极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从包里翻出银行卡来,银行卡在手里手攥着,攥得紧紧地,直攥得深蓝色的底子上一层油腻腻的汗。
苏北坡给北纬极发了一条短消息,告诉他,自己搬家了,另找了一个住处,就关了手机,她需要安静,需要安静来安放一颗焦虑的心。
清江市绿梧大街房产中介公司多,苏北坡坐着公交车来到这里找了其中一家公司,以极便宜的价格在清江市近郊租了一套房子。钱的好处就在这里,人生沦落至此,钱最能傍身,至少可以觅得一间陋室休养生息。
一辆蓝色的车子,静悄悄地行驶在苏北坡的身后,她的一切行动,都有一双眼睛悄悄注视着。北纬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需要安静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他。
新租的房间在桂园小区,房间在三楼,并排三幢苏式小楼,每幢总共只有三层。苏北坡打开门,二十平的单间一眼见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是全部家当,苏北坡放下箱子开了窗,一片灰蒙蒙的瓦脊出现在眼中。她愣了一愣,从前住四合院时光,仿佛又回到眼前。在窗前站立良久,她从购物袋里拿了张毛巾出来,拿了瓷盆到走廊上去,拎开水笼头,搓洗着。左手一条走廊从第一间拉通到最后一间,水泥浇铸的栏杆上,沆沆洼洼长着细小的青苔。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子从青青黄黄的苔上爬过去,没入墙壁的缝隙里去了。
打扫完房间,房间里洁净而明亮,苏北坡的衣服却早已湿透了。她关上房门,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套衣服换上,开了房门,拎开水笼头,搓洗着衣服,洗着洗着,一道阴影印在了墙上,她回过头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北纬极眉间一派英明神武的模样,眉头上象是扑了灰,疲惫和晦暗淡淡地浮上了一层,他站在原地,往屋子里张望着,过了许久,闷闷地开口:“好象只有你一个人住?”苏北坡悚然一惊,眉间飞过一缕无可奈何的神色,她又好气又好笑,睨了他一眼,“不是我一个人,难道还是两个人?总裁先生的想像力很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