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顾子瑜半边身子挂在沈司墨身上。“原来大麻的香味也会醉人!沈司墨,我突然觉得这里像座炼狱,又蛊惑又罪恶。我在想啊,也许我们都搞错了,地狱远比天堂美好。不然,佛主为什么要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顾大土鳖,你需要恶补宗教知识!回去好好理解理解佛主这句话的意思。我说,你到底是不是中国人呐?”
“废话!我可是地地道道龙的传人!”顾子瑜举起手腕上的卡通表,上面俨然是一条卡通龙的造型。这是出发来阿姆斯特丹之前,顾子瑜特地从网上淘来的,她说这样可以省却很多听人讲日语或韩语的麻烦。“咳,我突然想起南京和扬州了。其实我们中国古代这方面的文化也是很发达的,秦淮风月,扬州妓院。画舫如织,笙歌处处。不论是王孙公子、文骚墨客,还是富商巨贾、江湖浪子,无不趋之若骛,一掷千金。”
“嗯,这个我同意。仅以唐代诗人为例,几乎没有不写妓女的。据有关学者统计,《全唐诗》将近五万首诗中,写妓女的就达两千余首,可以说,唐诗宋词很大一部分都是青楼中‘嫖’出来的。”
“杜牧浪迹青楼十多年,还真嫖出了名,写完‘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红了!白居易更是嫖得不亦乐乎,但关盼盼一事上足见他的缺德透顶。盖以为,即使再来十首《琵琶行》也难赎其罪。我倒是比较欣赏柳永和秦观,人家嫖得多有情有义!”
“白居易当年也是忘记了‘文可杀人’,方才留下了一生最大的污点。不过,当他得知关盼盼死讯时,也是十分震惊、敬佩且内疚的。可能也正因此,他在垂暮之时才会让侍姬樊素与小蛮各奔前程,某种程度上,他也不是不愧疚了一世的。”
“哦?这些我倒是不知道。我这人,就是太过武断,一旦讨厌一个人就拒绝看到他的优点。不过,今天开始,我决定原谅白居易。”
“你又不是关盼盼,谈什么原谅不原谅?”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她轮回转世?私下里,我一直崇拜苏小小、薛涛、红拂女、张丽华这些青楼佳人呢。要是能够穿越时空,我最希望穿去唐朝时候的扬州,做个无敌妈妈桑,垄断青楼事业!”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
“算了吧你,就你那姿色。”沈司墨斜睨她两眼,“唐朝以肥为美,你么,去宋朝还比较有市场一点。最好还是宋徽宗那会儿,你要是去了,历史上就指不定还有没有李师师这号人物了。”
顾子瑜洋洋得意,摆了个兰花指造型,沈司墨作呕吐状。“说起来,嫖妓诗才最匪夷所思者当属周邦彦,不但能和皇帝同嫖,竟然还能同时得到重用。真不知这宋徽宗是不是被婉约词和瘦金体弄傻了。”
“人家都可以把5月5日的生日改到10月10日,要搁现代,没准李宁就找他代言了。”一切皆有可能!
“不对,阿迪更贴切。Impossible is nothing!据说,金兵破城后,掠走了城中的奇珍异宝,掳走了后宫的全部嫔妃和除赵构以外的所有儿女,宋徽宗都神色木然,但听到宫里的书画被劫时,他惨然神伤,数声长叹。咳,我突然想起李煜,他们其实很像啊。”
“若以文论,千古帝王榜单上这二位绝对是独占鳌头的。后世风传宋徽宗乃李后主托胎转世。当年的赵匡胤和赵匡义怎会料到呢,他们亲手毒死一个儒雅风流的李煜,仅一百二十年之后,却是同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子孙葬送了他们的半壁江山,亦凄惨地死于异国他乡。”
“赵佶和李煜本都应该做个纯粹的艺术家,可惜命运似只促狭鬼,狠狠地捉弄了他们。咳,只恨生在帝王家,不能畅饮做闲人呐。”
两人大谈历史,顾子瑜脑中一闪而过管小楼的名字,于是连带着想起了李商别、璐璐、思屁等一系列的人。
“沈司墨,我们待一个礼拜就回去了好不好?”
“为什么?你不是说要彻底了解一座城市,至少得待上两个月?”虽说,他哪有那么多时间掷在这儿。
“可你不是很忙?不像我,世间第一大闲人。”和泽她是绝对回不去了,看来回去之后她又得重新开始找工作。
“这不正合你意?以后你就‘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好了。怎么,还怕你男人我养不起你?”见她撅起嘴巴,他又说道:“不过,你要是真想上班,干脆就来瑞仕。”他琢磨着,回去之后是不是可以把张秘书调去人事部。哦,对了,张秘书是男的。
“不不不,大不了我回银亿!”顾子瑜冲口而出,待见到某人的脸色,方觉不妥,忙改口道:“哎呀,我突然又不想上班了。思屁快生了,预产期在七月下旬,刚好7月26号她生日,所以我想早点过去陪陪她。”
“现在才六月中。你打算去广州待一个半月?”沈司墨皱眉,坚决不同意。
“不好吗?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
“俗话也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倒是狠心!”沈司墨生气了。
“哎呀,我又没说马上出发。你看吧,我总得准备准备,回到北京就六月下旬了,大概,呃,7月10号这样出发,待到她生日过完就回来。”见沈司墨脸色仍臭臭的,她开始岔开话题。“我跟你说,思屁的女儿我早预定好了,以后就是咱们Dennis的小媳妇儿了。”
“那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我们家Dennis眼光很高的!”思屁的女儿?嗷~沈司墨想起那个叫胡思的女人,头皮一阵发麻。当年初见,她一句“墨墨”愣是叫得沈司墨一阵恶寒,素来以冷静出名的他,当场一口冰水全数喷了出来,从此以后见到她免不去的心理阴影。“何况,有那种,呃,古灵精怪的妈……我对她能教出多好的女儿不抱希望。”
“嘁,看看你,再看看我,哪个不是往父母大相径庭的道路上使劲发展?再看看Dennis,说不定思屁她女儿到时也来个基因突变呢?何况,她男人还是博士呢!我见过照片,多温文尔雅一男人啊!不像你……”顾子瑜鄙夷地斜他一眼。
“我怎么?”沈司墨作势要掐她的脖子。
其实顾子瑜心里想说的是衣冠禽兽,但嘴上还是颇识时务地谄媚道:“您气宇轩昂、风流倜傥、貌若潘安、神功盖世、法驾中原、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接下去你是不是要说‘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你当我是星宿老怪呢!”
“不对不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那是神龙教主的口号!”两人说说闹闹回了酒店,沈司墨仍在记仇,十分……呃,衣冠禽兽地对某人施行了很折腾的一番整治。可怜顾子瑜,只叹阿姆斯特丹为何不进口彼阳牦牛骨髓壮骨粉!
阿姆斯特丹显得古老而极有味道。一家三口后来干脆搬出酒店,入住了一户蓝色的三层小楼房,就在河道边上。从窗台看出去,周边都是这样的三层或四层小楼房,蓝色、绿色和红色,精灵俏皮,可爱得就像是假的一般。顾子瑜老是感慨,这根本就是一座动画城,因为玩具一般的楼房多么不像现实生活的产物,可见荷兰人民的童心未泯程度。沈司墨却说,如果是动画城,那一定是用来拍蓝精灵的,因为他们的门是那么的狭小,每次仅能容得一个人进出。
顾子瑜总喜欢去一个广场,那里有个小游乐场,有大大的摩天轮,有很多机动游戏,更可爱的是有好几处用大小布公仔作奖品的游戏摊位,简直像是嘉年华。每天,她乐此不疲地拿出三欧元,坐上游戏机,和一大群或惊恐或过瘾的人一起,随着音乐做空翻运动。沈司墨不能理解她这种偏执且幼稚的行为,无奈,却每次都乐意陪着她一起,在半空中,以颠倒的独特方式领略这座中世纪古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