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有泪,其子有毒。
这如同相思一样的毒,痛到心空,痛到动弹不得,痛到不像是痛。
唐素的身体只能在这奇毒中隐忍着,她死死咬住嘴里的温软手掌,将唐徵弦的手掌咬的鲜血淋淋。
唐徵弦额头上冒出冷汗,手却没有挪动。霍思雅看着他的手和他的表情,眼神闪了闪。
唐素剧痛痉挛的时间并不长,在皇宫里的司空锦昏迷的刹那,她的身体一松,又像之前那样晕迷着。
只是这次,她脸上的青黑散去了不少,眉宇间也没有先前昏迷时那股子不适,倒像是,像是毒少了些。
霍思雅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这下子也不敢挪动她,依然被霍思雅抱在怀里,寻鸽子的事情便交给了傅红殇。
傅红殇走后,霍思雅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唐徵弦。唐徵弦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转了个身,避开霍思雅的目光。
秋风瑟瑟,枯黄的树叶从枝头惨淡飘零,悲凉如末路的英雄。
官道,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向溶城踢踏而来。
马车很旧,漆皮大片大片剥落,露出枯朽的木头。拉车的两匹马很瘦,嶙峋的骨头扛着沉重的车辕,让人一眼望去便生出无限怜悯之心。
驾车的是个男人,一身灰衣毫不起眼,一顶斗笠遮住面容,偶有两道精光从斗笠下滑过,转瞬即逝。
马车旁还跟着四骑,四个男人,和马车一样风尘仆仆的四个男人,同样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种萧瑟的气氛萦绕在骑手之间。
溶城的城门近在眼前,四个腰悬大刀的瘦小女人百无聊赖地站在城门下,看见这辆驶近的马车,眼睛一亮,冒出贪婪的光。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看起来稍微壮些的女人上前,大声呼喝,拦下马车。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溶城做什么?”
马车停下,静静地停在那,无人作答。
女人恼了,一手按上腰上的佩刀,凶恶地说:
“你们居然敢漠视姑奶奶的话,你们活腻了吗?”
马车安静,四骑沉默,无人作答。
那女人又叫嚣了一阵,只是,她的叫嚣全部化在这片诡异的安静里,无人作答。
女人忍不住回头向同伴投去求救的眼神,其他三个女人仔细打量了那马车,没有发现任何富贵的标志,又看了看那四个骑马的男人,虽然穿着有些破旧,仍然看得出身段极好,想必被斗笠遮住的面容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于是,心思活了,胆气壮了。
“当啷……”
佩刀出鞘的声音在安静里如此清脆,四个人成扇形,像拦路抢劫的土匪一样围上来。
“哎。”马车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四人动作一僵,马车车帘被人掀了起来。
掀车帘的手,苍白到几乎透明,寻常人的指甲总是微微泛着些红色,这人的手,连指甲都是白色的。
驾车的男人轻柔地握住这病态惨白的手,嘶哑的说了一句话,声音涩涩,像被砂纸打磨着一样。
马车里的人似乎笑了笑,透过根本不隔音的马车,能听到她有些脆的笑声。分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偏偏语气中夹着一种沧桑。
她说:
“红殇,我虽然废了,可也不能让你们被几个混混欺负啊。”
四个拔刀的女人闻言大怒,立马就冲了上来。
马车里的女子笑声一冷,甩下帘子,用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喝道:
“站住!”
这喝声冷静高傲,含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四个女人脚步一顿。
那最先拦路的女人狠狠“呸……”了一口,不屑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穷酸鬼,端什么花架子,指不定是什么通缉犯,姐妹们上,拿下她和这些男人,回头向城主讨赏去!”
听到讨赏,几个人眼睛越发地亮了,立即蠢蠢欲动。
“城主?”马车里的女人嗤笑了一声,“我竟不知溶城还有城主呢。”
那几个女人一听这话,齐齐大笑起来,边笑边嘲笑道:
“哈哈,我们溶城城主可是当今安逸王爷的干妹妹,哈哈,安逸王爷那是皇上嫡亲的妹妹,天下间独一位的王爷,我们城主跟她的交情好着呢,哈哈,怕了吧,你们要是识相点,把钱财都叫出来,然后乖乖跟我们走,说不定我们还能在城主面前替你们说几句话。”
“好姐妹?”马车里的女人疑惑地问,“唐徵弦,我还有干妹妹吗?”
马车右侧那个男人没好气地说:
“你从前在都城里横行无忌,我怎么知道你都结识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那亲妹妹还在宫里困着呢,倒冒出个干妹妹来了。”
“哎,”马车里的女人叹了一口气,“好麻烦啊。”
那几个女人原本以为马车里的人听了城主的名头会害怕会求饶,谁知却让她和别人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那刚消下去的火又冒了出来。
还没等她们发难,马车里的女人突然一把掀起了车帘,几个女人看去,竟被吓得连连后退。
冷白冷白的肌肤,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艳红艳红的唇,形销骨立,四肢只剩下一把骨头,还没入冬,身上已经裹了厚厚的衣服,还披着件大大的狐裘。
这人、这人、这人分明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棺材里!
而、而、而那如同上好的翡翠的绿眼,也不是人类该有的啊!
“啊!妖怪,有妖怪,妖怪来了。”
一个女人丢下刀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疯疯癫癫地乱喊。
另外几个人被她的乱喊吓住了心神,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白肤绿眸的女人又是一声低低的叹息,这叹息惊醒了几个动不了的女人,她们像最先的那个女人一样,仓皇地扔下佩刀,大喊着“妖怪来了……”逃走。
马车上的女人慢慢松开手,一枚白玉印章静静躺在她的手心。
“我是妖怪呢。”
似奇似慨的一句话,因为剧毒相思而变成白肤绿眸的唐素歪了歪头,问坐在车架上一言不发的傅红殇:
“红殇,我是妖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