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殇取下斗笠,血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深深的伤痛,沙哑地开口说:
“杀!”
唐素摇头,慢慢蹲了下来,又瘦又白的手盖上傅红殇的眼睛。
“红殇,我觉得,红配绿,很好。”
傅红殇身体僵了一下,顿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一边,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也取下斗笠,白色的头发倾泻而下,面容清俊,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淡淡地看着唐素,说:
“绿色配上白色不也是很好吗?”
唐素咬了咬唇,绿眸转了转,朝着霍思雅谄媚地笑了笑:
“是很好,很好。”
呜呜,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思雅哥哥会乱吃飞醋的哪。
其实,她不知道,霍思雅只是担忧她会因为那几句“妖怪……”胡思乱想啊,所以故意露出自己的白发三千,为的,不过是想让她知道,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他始终陪着她,无论她的外貌变成什么样,如同她之于他的心一样,不会嫌弃,只会关心啊。
“哼……”
“哼……”
唐徵弦和花醉同时偏过头去,从鼻孔里哼哼出声,不约而同地酸酸地想:不就是有白头发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洛雨低下头,头上的大斗笠都快埋到了胸口,暗暗思索:
“不知道染衣服的染料能染头发么?”
霍思雅听到冷哼声,朝着唐徵弦和花醉看了看。唐素和傅红殇倒是没注意到其他几个男人的不同,傅红殇拉下唐素的手,说:
“冷。”
唐素刚想说不冷,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脸色也开始发白,胸口却一阵一阵发热。
毒,又发了。
她强忍着身体里的不适,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裹紧狐裘,掩饰着发抖的双手,咬牙走进车厢。
傅红殇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怎么可能没发现她的异常。可是,看着唐素因为怕他们担心而极力掩盖的模样,他只能忍住心头的难受,假装没有发现。
带上斗笠,傅红殇甩出马鞭,两匹马开始动了起来。
霍思雅也束起白发,带上斗笠,其他几个男人或多或少能听见马车里唐素不同于刚才的浓重呼吸,心头沉甸甸地跟在马车后。
因为刚才四个女人的大喊,马车和马匹经过的地方人人避让,许多人躲在小巷里偷偷指着马车议论。
街边的商贩匆匆忙忙地收起摊子,远远地看见马车就躲了个没影。
转眼间,刚才还是行人众多、商贩比肩的热闹街道霎时变得冷冷清清。
马车“吱嘎吱嘎……”地行使在青石板道上。
溶城是座典型的江南城镇,白墙黑瓦,小桥处处,流水绕城,马车行了不到一刻钟,已经过了三座桥。
相思毒最厉害的不是它有多痛,而是它痛的缠绵,它深深刻在骨子里,一点一点的痛,一点一点让唐素四肢发抖,一点一点地让唐素青筋直冒,一点一点地让唐素绿眸都染上红血丝,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唐素的意识力。
每当唐素觉得要被痛死的时候,那痛忽然就减轻了,然后又一点一点地痛回来。
如同相思。
以为可以解脱了,却是已经痛入骨髓。以为是不在意的,却越来越不想忍受。
如同相思啊。
这般痛了大约有半个时辰,那痛终于肯撤退了,唐素弯着腰捂着胸口,等了一会儿,确定只剩下隐隐作痛,才迟缓地直起身。
只这半个时辰,她身上裹着的厚厚棉衣已经湿的透透。
唐素摸摸身上跟水里刚捞了来的衣服,苦笑,这倒霉催的毒啊,折磨不死个人啊。
马车外一直竖着耳朵的众人听见里面的动静,知道唐素又熬过了一次毒发,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前几天唐素吐血昏迷不醒的景象实在太过吓人,他们真怕随时都会,哎。
霍思雅朝着灰蒙蒙的天空看了一眼,那鸽子已经发出去了快有十天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收到于歌的消息呢。
就在众人心情沉重的时候,一声霹雳般的大吼在众人头顶炸开:
“来人啊,拿下这些妖人!”
“谁要拿下我们?”
刚撑过一次毒发的唐素,声音有些气弱。傅红殇眼里闪过心疼,眸光一愣,手一挥。
一枚透骨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那大吼之人大张着的嘴,那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嘴里飙出的血箭,旁边之人惊骇地发现,这人的两颊多了两个圆圆的窟窿。
“啊啊啊!”
那人惊恐地尖叫,被身后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一脚踹晕了过去,中年女人不屑地看着倒下的人,胖女人身边,一个瘦巴巴的师爷装扮的人啐了一口。
“啊呸,没本事,瞎逞能,咱们家大人还没发话呢,狗奴才倒先吠了起来。”
瘦巴巴的师爷说完,得了胖女人一个赞赏的眼神,立马狗腿兮兮地贴上去,浑然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一条狗。
透过车帘的缝隙,唐素清楚刚才是傅红殇出了手,已经变的很淡很淡的眉毛微微皱了皱。
哎,自从她中毒以后,红殇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这一路,只要谁稍微对她有些不敬,他轻则废人,重则夺命,这样的暴戾,实在不适合红殇,改日,她定要好好劝劝他。
只不过,眼下,好像有麻烦了呀。
唐素裹紧了狐裘,掩去一身的湿,撩开车帘。
那张宛如妖精一般的面容又暴露在人群之前,意料之中的,引来无数人的惊慌。
这一路,唐素偶尔也对着镜子打量过自己现在的模样,其实,她倒是觉得没那么吓人,反而觉得白色的肌肤和绿色的眼睛很像西方传说中的精灵。要知道,在西方,精灵可是美丽的象征呢。
胖女人就是溶城的城主,那个据说是安逸王干妹妹的人,她咋一看唐素,也吓了一跳。
不过,好歹是在都城里呆过的人,能成为一城之主,也多少有些本事,惊吓过后,她很快恢复了镇定,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溶城干什么?”
唐素的眼神在胖女人身上打量了一圈,从她灰不溜丢的官帽,看到她腰间闪着金光的腰带,从皱巴巴的官服,看到上等缎布做成的好靴子,心里有了些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