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陈琦,他上前一步,说话总是那么压抑和低沉,脸上的刀疤诉说着他的森然,若说他是武官,方才那句话说的有板有眼,也是有所指的回应,不卑不亢,反而说皇帝让自己老婆出台表演给了他们想要的诚意;若说他是文官,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又着实令人害怕,让人觉得若是一句不得他的心,可能就要失了小命。
杜丞相捋了把胡须,甩了甩衣袖回到席位上,没再言语。杜丞相?杜美人?我与她齐名已久,今日才得缘一见,远观台上的女子,霓裳羽衣,风中舞起,若要乘风飞天,气质清冷,与这皇宫太不相称,这样的女子应守着江南小楼,把香墨书卷,弄七弦古琴,不该困在几重宫门之内,等待君王施恩临幸。
“陈太傅,但愿朕也能看到临月国的诚意,你说呢?”君易华敲敲桌面,拿起酒杯,呷一口酒,看着百官左右议论。座下群臣皆是面面相觑,似不知这二人来往中的语义,又或是对话语间透露的结盟之事不屑一顾。
“呵呵,陈琦向皇上保证,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今夜还很长,想必皇上还准备了其他的节目,殿下早已期待很久了。”陈琦说完,看了看舞台,冷冷一笑,不管是陈伯还是陈琦,我对他都没半点好感,心由相生么,他,看起来可不像好人。
君易华笑了笑,对祥公公吩咐几句,舞台上,歌舞退散,新一轮的表演将要上台,
“是啊,华,今夜真的很期待,我真怕过得太快了,看不完你为我准备的一场大戏。”慕容璟依然支着头,歪过来看着君易华,我和君易华离的很近,总有种错觉,以为他是在看我。
这句话,他是在对我说么?难道这场戏里,他也是被拉来的看客,君易华让我们两个看自己为主角的同一场戏么?我看着君易华如华玉般美好的侧脸,对他千回百转的用心感到恐惧,他是王者,坐在最显眼的位子,他是主角,任何人都是陪衬,他在操控我能看见的和我看不见的事,我和许多人,都已经在他的手中,成了被他操控着的玩偶,跳舞,表演,手脚被痛苦得牵扯着。
“真正的好戏还没上场,璟,时间还很长。相信,你我都不会失望。”他们说话声都压得很低,下面的大臣估计一句都听不见,就是听到了也听不真切,而且,新的节目已经上台,气氛融入歌舞升平的祥和,冲淡了许多猜想,不管怎样,这只是一场宴会上,大臣们的玩乐之心更胜,虽然主持人是一国之主,主宾是别国太子。
我想,君易华和慕容璟,私下里一定达成了什么共识,两个人虚伪的往来,我看得清楚,可我才不想去做假设,他们的身份,确定了他们会是同一类人,而我,显然不会在他们共同拥有的世界里,我选择旁观,免费看大戏谁不喜欢,连我,都开始期待,今夜……
精彩的节目轮番上演,酒过三巡之后,群臣兴致高涨,气氛颇欢,刚才的诡异已经无处寻踪,我心中暗暗觉得奇怪,这一夜却是很长,也不知道他们真正期待的戏是哪一场。男人的心思果真不好猜,特别是这样两个极会掩藏心思的男人。我渐渐也进入状态,全神贯注地看舞台上的表演。
台上的人变换了几次,颜色从凌乱变得冷清,琴音响起来,明明音色高亢,却令人感到曲意中的冷寂,琴师带着一张半月形的面具,极专注地抚琴,动作舒展,有着曲镜中流转的清冷和狂傲,人说,书法上,多是字如其人,看一个人的字迹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特征来,抚琴也是一样,我不禁开始好奇那张半月形面具下是何面孔,如果他的人如这曲子一般,那会是多么冷傲的一张脸。
许是因为琴师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大臣中又开始左右相互交头接耳,多半是在议论是什么人敢弹出这样不合时宜的曲子,在两国交好的一场欢宴上。除却画画,我也喜欢琴,只不过懒得抚弄,听多于练,从琴曲来判断,抚琴之人一定是个骨子里满是寂寞的人,习惯压抑真性情。
揽风台是一处极好的听琴之所,琴音回荡,袅袅不绝于耳,清风中,酒醉酣然,十分的惬意,琴曲清幽,洗刷了之前热闹的几场歌舞,月上柳梢头,如此祥和之夜,在座的人无不沉浸在琴音生起的幻境,跟随着放松了身心,时而畅快吸气,时而闭目和着拍子,时而仰首注目。
君易华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酒杯,低垂着眼眸,忽然笑了,那没有预期的一笑让人忍不住打起哆嗦,他手下转的很快,显然和曲子的拍子不合,没有在听曲子。
琴声忽快忽慢,快时犹如激流从高空落下,溅起浪花无数,慢时好比晓月清风竹林醉,尽然霜华,不知流年。
我若不是听出了琴师未能以真性情来弹,一定也会沉醉其间,忍不住摇起头来,可惜他这一手好琴技。突然想到,那厮最不懂雅致了,一定也没有听,以前我画画,总听他在一旁称赞,却也没听他用过什么好的形容词来。
向不远处一瞄,慕大太子果然没有听琴,不然,他不会一直盯着我看,当我看过去,他忽然闭起了眼睛,嘴角留着一抹笑,我突然生了冲动,想要过去拧他的脸。手抖了抖,还是忍住了。
舞台上突然从两侧涌上两队穿着铠甲系着红色头带的士兵,像是一早藏在舞台下面的,我疑惑,这难道是类似于现代那种从舞台下坐升降机出现的特效么,君易华果然还挺费心思的,两国对战在即,他们两个真的想用着一顿饭就化解干戈么?我可不认为君易华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至于另一位,我不觉得他有良好的信用等级可以让人安心结盟。果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