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一处如画庭院中草木虽未调落,却也没有从前葱笼的景象。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少女伫立在秋风中垂泪。“姑娘,我们回房吧,这里风大。”一个丫头模样的人缓声道。见那女子不为所动,又劝道:“姑娘,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如今姑老爷病着,事事还都得您作主呢,若您再有个好歹,这家里可怎么是好?”说着便有些伤心起来,不禁流下几滴泪来。
“紫鹃,你说爹爹的病会好起来吗?”那少女勉强收了泪道。
“当然会了。姑娘您别乱想了。姑老爷一定会好起来的。琏二爷不是又去请医生了吗?”那名唤紫鹃的丫头忙答应道。
原来这绿衣女子正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原先因母丧,家中又无其他女眷照料,故此到京中外祖家居住。此次因闻父亲病重,方急急赶了回来。
外祖母史太君人称贾母的见她太小又是个女孩子,心中着实不放心,故此遣了其大舅之子贾琏送她回来,也好帮着料理些事情。这贾琏为人最是机变伶俐,且他与故去的姑母贾敏向来又好,他一同前来贾母便也能放心些。
贾琏到了扬州倒也任劳任怨,日日忙着替林如海寻医问药,因黛玉一闺阁稚女,不便抛头露面,故此一些迎来送往之事也只有贾琏代劳,倒是忙得不可开交。这几日见林如海身子越发不好了,又听人说城外有一隐士高人,精通歧黄之术,无论何病无不手到病除,只是脾气怪异,不肯轻易出诊,于是便忙着亲身去请。
黛玉叹道:“也不知琏二哥请到了那位高人没有?”
“姑娘放心吧,琏二爷一定能把他请来的。”紫鹃连忙安慰道,见黛玉不信,自己也觉得这样说太过随意,忙又道:“姑老爷为人正直,官声又好。从前姑太太又最是怜贫惜弱的。那高人难道没有听说?必定会来的。”
“但愿如此吧。”黛玉叹道,一时又双手合十,向天祈求:“若是能让爹爹病好起来,黛玉情愿折寿十年。”
“姑娘您快别这样说。”紫鹃一听便急了。虽说跟了林姑娘时日还不多,可紫鹃从心里喜欢这位姑娘。天仙般的模样,待人又好,只是爱哭了些。若是林姑爷果真有个好歹,这林姑娘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里说着,就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进来,见了黛玉忙道:“姑娘,琏二爷请了医生回来!请姑娘也去迎迎神医呢!”
“真的?我们快点去吧。”黛玉又惊又喜,也来不及再说什么,连忙带了紫鹃赶了出去。到了二门外,便看见贾琏引着一位白发苍苍颇有些仙风道骨模样的老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十多岁的童儿。黛玉知那老人必定就是神医,正要上前参见,贾琏见她来了,忙道:“林妹妹,这位就是王神医。”又对王神医道:“这是姑父的独生女儿,因她年糼,故此不曾亲自前去迎请先生。”
黛玉连忙整了整衣裙,走上前来深施一礼道:“有劳王神医了。烦请神医替家父看看。”
那神医看了看黛玉,微微点点头道:“林姑娘有礼了。医者父母心,何谈有劳。”黛玉忙道:“多谢先生。神医能光临寒舍,家父就有救了。”
那神医看了看她,淡淡地道:“姑娘过奖了,神医之名实在有名无实。况且所谓医者治得了病救不了命,一切需待见了病人再说。听说林大人已经病了不少日子,只怕我也无能为力。偏我前些日子又出去了。”说着便不再理她,跟着贾琏进去。
见了林如海,仔细替他把了把脉。贾琏忙问:“神医,姑父这病碍不碍?”那神医只是捻着须,低头不语。林如海挣扎着道:“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神医但说无妨。”
见他这样说,王神医也不隐瞒,只得道:“实不相瞒大人这病老夫也无能为力。林大人还是早点安排一下吧,如今老夫也只能开几剂药,希望能帮到林大人。”说着便站起身来。林如海点点头道:“先生费心了。琏儿你替我送送。”
贾琏听他这样说也是大为震惊,却也无计可施。才要送他出去,便听见帘后“扑通”一声响,就听紫鹃等叫到:“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玉儿怎么啦?”林如海大惊,挣扎着就要起来,一旁侍候的小厮们连忙扶住。贾琏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掀帘进来,见黛玉已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一旁紫鹃、雪雁和几个林如海的姬妾乱成一团,见贾琏进来,也顾不得躲避。
此时神医也进来了,见此情景,便让紫鹃等将黛玉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又细细替她看了一回,道:“姑娘是一时悲恸这才昏过去的,没有大碍。过一会儿自然会醒来。不过……”
“不过怎样?”林如海急道:“玉儿可有什么不妥?”
“也没什么,令媛先天不足,恐生来多病。况且依我看来,令媛心思细腻,只怕凡事郁积于心,长此以往,只怕酿成大病。”
“这可如何是好?”林如海大惊。
“这病也急不得,只是需要慢慢调理。对了,切忌不可再见眼泪。”那神医道。
林如海沉吟良久方道:“那素日要如何调理才好?”
“也不须别的什么。令媛身虚体弱,用燕窝煲粥便好。这对你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想来也不是难事。”那神医道:“只是切不可再忧思郁积。”
林如海点点头,长叹道:“还要烦请神医为小女开几服药调理调理。”
“这是自然。”那神医点头道,又长叹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方才林大人听说自己大限将至,也没见大人有丝毫慌乱悲痛。如今听闻令媛有事,却如此不安。”
林如海叹了口气,对贾琏道:“琏儿你先让她们送玉儿回房去吧,一会让人按神医开的药抓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