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浑身立刻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本能地朝窗户外颤抖地喝问道:“谁?”外面的人又嘻嘻嘻地笑了几声,接着一个人在窗台下沙哑着声音低吼道:“幺婆婆,东南方有鬼——幺婆婆,东南方有鬼——”张婆婆一听这声音,顿时气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她大声朝躲在窗户底下装神弄鬼的人骂道:“子坤,半夜三更的你出来吓人!看你幺爷知道了,不剥了你的皮。”外面窗户下的张子坤嘻嘻嘻地笑得更加诡异。张婆婆摸黑起身下床,说:“半夜三更的,你变鬼来吓幺婆婆,看幺婆婆不打断你的狗腿。”张婆婆披衣下床,摸着黑在门角处寻找撵张子坤的家什。而外面的张子坤却嘻嘻嘻地笑着跑过天井,拉开大门,一溜烟地跑了。黑子汪汪地吠叫,挣得拴它的铁链哗哗地响。白晓杨在黑暗中说:“幺婆婆,不要去撵了,已经跑了。”张婆婆却说:“我得去把大门抵上。”边说已经边打开门,走了出去。而此时的黑子突然间吠叫得越加地疯狂起来。
白晓杨一听黑子的叫声就知道张子坤虽然跑了,而另外的陌生人却来了,于是急忙也披着衣服下床。白晓杨还没有来得及出门,借着从门外流泻进来的月光的清辉,她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堂屋的门外敏捷地挤了进来。白晓杨警觉地喝道:“谁?”清瘦的身影没有回答白晓杨,而是从堂屋里几步走进了房间。没有点灯,房间里很黑,白晓杨明确地感觉到人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白晓杨再次用警告的声音喝道:“别过来!你是谁?”人影终于在白晓杨的面前停了下来,用冷冰冰的声音说:“你不认识我,可是我知道你!”白晓杨本能地朝床边退却,她努力地想在黑暗中辨清来人的大致模样,可是仅有的一扇小窗户被张婆婆用斗笠遮挡着,堂屋里月亮的清辉又不能绕过房间的门溜进来。房间里几乎没有一丝光线,白晓杨根本不能看清来人的丝毫模样,就像在黑暗中隐藏着一个触手可及的鬼魂!黑暗中的身影又说:“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来拿我要的东西。
”白晓杨镇定地问:“什么东西?”“你父亲让你带到卧牛村的东西!”“你究竟是谁?”“你父亲会告诉你我是谁的!”白晓杨说:“我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欠过谁的东西。”来人冷笑了一声说:“白晓杨,你是聪明人,我只拿我要的东西。你把东西拿给我,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如果你现在还心存侥幸,那就别怪我对你一个坐月子的女人不尊重了。”白晓杨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外面张婆婆的安危。于是她朝黑影问道:“你把幺婆婆怎么了?”黑影阴森森地说:“我只是让她暂时睡着了。你别担心,你如果也想像她一样睡一觉,我也同样可以办得到。”“你敢!”白晓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充满了倔犟和坚强。黑影冷笑道:“这世道,还有什么不敢的?你父亲也真是冥顽不化,不惜把你也搭进来。
这又是何苦呢?其实他应该比谁都清楚,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些事情只要轻轻地一放手,或许就是另一种天地,何必还要死死坚守着一种空洞的信仰不放!他现在的处境,怎么说呢?说咎由自取或许不算恰当,只能说是一种信仰害了他!难道你也想步你父亲的后尘?”白晓杨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深陷在黑暗中的这个幽灵。白晓杨现在真的非常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和父亲在牛棚里偷偷分手时,父亲告诫过她,到了卧牛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让庹师离开她一步。而她恰恰忽略了父亲的这句话。黑暗中的幽灵见白晓杨没有出声,又说道:“我可以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你自己把握吧。”这一刻时间在黑暗中凝固了,房间里出奇的安静。这一分钟对白晓杨来讲显得极其漫长。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邪恶的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她。白晓杨没有做任何小动作,她也在黑暗中盯着那个昏暗不清的人影。终于,黑暗中的人影又说话了:“好了,一分钟到了。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白晓杨一字一句地说:“其实已经用不着我给你什么答案,除非你从我手里把东西抢去!”黑暗中的人影呵呵地发出几声干硬的冷笑,说道:“白瑞峰,是你自己要把你的宝贝女儿往这火坑里推的,你也怪不得我不手下留情了!”话音落处,白晓杨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黑暗中的人影朝她举起了右手,没有任何抵御能力的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白晓杨闭上眼睛的瞬间,一条黑影从堂屋门外闪电般蹿了进来,一个急停,折转身,如同一股凌厉的黑色罡风般朝着黑暗中的人影扑去。
黑暗中的人影是背对着房间门的,他陡然间感觉到脖颈处有一股冷飕飕的气流朝自己卷了过来,本能地一偏头侧身,罡风般的黑影擦着他的肩膀腾跃了过去。黑暗中的人影惊出了一身冷汗,白晓杨也重新睁开眼睛。她感觉到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脚前。是黑子!此时的黑子显得神勇凶悍,一双狗眼在黑暗中闪着凶光,白森森的牙齿寒光闪烁!黑子呼呼喘着粗气,对着黑暗中的人影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吠鸣。此时的黑子已经完全不是一条温顺的狗,而是蜕变成了一头凶恶的野兽!冷气四溢的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股强悍残酷的气息。黑暗中的人影又气又怒,朝黑子呵斥道:“你个狗东西,难道你也想卷进来?”黑子当然听不懂他的话,它现在拥有的只有忠诚!它朝黑影发出的低吠声越来越凶悍低沉。就在这时,天井的外面响起一阵敲击瓷盆的铛铛声,疯子张子坤在门外一边敲击瓷盆一边扯起喉咙撕心裂肺地吼起来:“东南方有鬼——东南方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