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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弑君

他动作极快,抽出其中一位夫人的腰带,急步走到高湛身后,将那条腰带猛地缠上高湛的脖子,双手果断地用力勒紧。

午时三刻,接到和士开请帖的人都来了,暖阁中便开始展示宾客送的贺礼。

自然又是一番攀比。送的礼得了和士开赞赏的人眉开眼笑,得意扬扬;如果和士开的脸色淡淡的,送礼之人便在心里打主意,事后立刻再补送一份厚礼。

高长恭贵为王爷,送的贺礼自然排在前面。那尊玉雕玲珑剔透,极是名贵,却又不算过分。大家看了都夸赞一番,和士开也客气地对高长恭欠了欠身,微笑着说:“多谢王爷。”

然后便是按着官职高低,分别展示别人的礼物。

珠光宝气,琳琅满目,连几个素来清廉的文官也送了几幅珍贵的前朝名人字画。随着一件一件礼物被拆开,拿上来展示给和士开观赏,人们的赞叹声此起彼伏,始终没有停歇。

在座的宾客中,顾欢的品级最低,直到最后,她送的礼物才被呈上来。那是一幅丈二长卷,人们又以为是珍品字画,纷纷引颈观望。

四个家人小心翼翼地地将卷轴展开。和士开只看了开头两句,便露出惊讶之色,随即瞧了一眼站在一旁人群里的顾欢,笑着说:“这不是前朝的字,而是当世一位年轻才子的佳作。”

众人便纷纷议论起来,有猜卢思道的,有猜萧放的,还有猜江南几大名士的。

和士开对身旁坐着的一位男子说:“那肱,你是武将出身,这首长诗必得你这样的人来诵读方有气势,可否劳你大驾?”

此人正是另外一个大权臣高阿那肱。他出自武将世家,其父军功卓著,而他少工骑射,每每随父出征,以矫健的身手而闻名。他在征讨契丹和柔然的战事中立过大功,又百般谄媚,取悦和士开,与其关系相当亲厚,于是青云直上,现在是骠骑大将军,别封昌国县侯。听得和士开这么说,他立刻点头,笑容可掬地说:“理当效劳。”

顾欢写的是李白的《将进酒》,想着就算这礼不值钱,毕竟是自己亲手所书,总是尽了一份心力,和士开看了,一定不会生气。没想到他会让人当众朗读,心下不免有些惭愧。李白啊李白,实在对不住,借用了你的大作,却没办法事先征得你的同意,因为你还要等一百多年才出生啊。

那四个和府下人慢慢转了个方向,将长卷朝向宾客。

高阿那肱站过来,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大字,朗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便有人在下面低低地赞叹:“真真好诗。”

和士开听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不由得笑意更浓,丹凤眼微挑,闲闲地看向那个貌似英俊少年的女孩。

顾欢紧紧握着高长恭的手,有些忐忑不安。

高长恭看着那幅字,双眼闪亮,暗中回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高阿那肱被这首豪迈的诗篇激得逸兴横飞,“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大家听到“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都觉得这个典故用得很贴切,正对今天的景,等听到“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都被逗得笑出声来。

和士开也笑,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欢看。

顾欢很喜欢这首诗,便写了下来,没想到居然很对今天的主题,而且还有两句诗隐带调侃,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也笑了。

高阿那肱深吸一口气,高声念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他的话音刚落,人们便忍不住齐声叫好,随即掌声雷动。

长卷上首的题款是“贺和相生辰,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下面的署名是“寻欢学笔”,还有一方小小的印章“绿漪居士”。大家都想不起这个寻欢是谁,也不知谁的号是绿漪居士,纷纷左顾右盼,互相询问。

展示这件礼物时唱了名的,人人均知是顾欢所送,便都向她看过去。顾欢的脸涨得通红,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躲到高长恭身后。

和士开微笑着赞道:“小顾将军文武双全,才华横溢,令人佩服。”

顾欢没办法,只得探出头来,谦逊地道:“和大人过奖,卑职献丑了。”

大家便明白过来,全都感到惊诧。没想到一个小小武将竟然能写这一手好字,更没想到她如此年少,却能吟出如此大气磅礴的佳作。

和士开轻轻一挥手,那四个下人便将这幅字慢慢卷起,小心地放于案上。

高阿那肱察言观色,立刻看出和士开对那个清秀少年十分喜爱,便推波助澜,笑道:“既然小顾将军都说了,主人就赶快拿好酒出来吧。要是实在没钱,咱们的五花马、千金裘就都拿去卖了吧。”

众人哄堂大笑,七嘴八舌地凑趣,“对对对,我们定要好好敬和大人几杯。”

和士开哈哈大笑,“好,今日便与大家一醉方休。”

和府有一个巨大的宴会厅,以前顾欢都没来过,走进去时不免吓了一跳。

厅里摆着二十多桌酒席,前面有一个戏台。一百多人落座之后,婢女仆从穿梭来去,上菜的、侍候客人的,密密麻麻,可看上去却并不显得拥挤。

高长恭身份尊贵,自然坐在首席。顾欢按理说应该在末席的,却也坐到了首席上,而且是在和士开的身旁,这使许多人都对这少年刮目相看,暗中打主意要去巴结了。

高长恭在顾欢的另一边坐下,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把那些看过来的视线逼退。

这个时代是没有京剧的,流行的是乐舞,有戴着面具的傩舞,还有掺杂了幻术和杂技的舞蹈,看上去华丽炫目。今天和府的戏台上便表演着这些节目。

顾欢以前看过乐舞,却没有看过如此大规模的集中了乐舞所有精华的演出。她不喜喝酒,便捧着茶盏,津津有味地看着戏台,满脸的孩子气。

和士开应付着不断前来敬酒的官员,在他们的阿谀奉承之中打着哈哈,百忙中还不时看一眼顾欢,见高长恭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便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忽然,顾欢听到熟悉的乐声,接着有一队戴着假面,身着军服,拿着道具盾牌和短刀的男舞伎跳了出来。

“咦?”顾欢一怔,随即转身拉了拉高长恭的衣袖,开心地说,“这是《兰陵王入阵曲》。”

“哦。”高长恭看了戏台一眼,表情淡淡的,伸筷夹了一只鸡腿放到她碗里,柔声道,“快吃东西。”

“嗯。”顾欢很听话,拿起鸡腿啃着,眼睛却一直瞧着台上的表演。

这支舞完全不同于前面那些娇柔妩媚的宫廷乐舞,而是充满阳刚之美,配着铿锵有力的乐曲,让人热血沸腾。

顾欢看着,忽然转头,低声对高长恭说:“我又想去打仗了。”

“以后吧,周国势大,突厥凶猛,有你打仗的时候。”高长恭微笑,“不过,百姓渴望安定,还是不要有战争为好。”

“那倒是。”顾欢完全同意,“那就不打仗,明天我们骑马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打一架,过过瘾。”

“我赞成。”高长恭差点笑出声来,顺手给她夹了一大块鱼排,“来,多吃菜。”

“嗯。”顾欢吃着东西,目光又转向戏台。

这时,坐在和士开另一边的高阿那肱将酒杯举到他们面前,“来,王爷,顾将军,我敬两位一杯。”

高长恭立刻端起杯子,客气地道:“她不会喝酒,还请高阿大人见谅。”

高阿那肱很大度地说:“以茶代酒也是一样。”

顾欢便双手捧起茶杯,与他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把茶喝了。

和士开看得有趣,也端起酒杯,与她的茶杯碰了一下。

后面有婢女赶紧替顾欢斟茶,顾欢拿起杯子,对和士开说:“祝你福寿无疆。”

“多谢。”和士开趁高长恭与高阿那肱正在互相敬酒,便凑近她的耳边,低声笑道,“今晚留下来。”

顾欢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凝,没有吭声。

“今天是我生辰,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和士开微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今天兰陵王一定会大醉。我派人送他回去,你留下来吧,明日就说是郦姬硬不让你走。”

顾欢垂下眼帘,沉默良久,微微点了一下头。

和士开满意地抬头,对刚刚放下酒杯的高长恭说:“王爷,多谢赏光来寒舍一聚,我敬王爷一杯。”

他们在那里觥筹交错,客套话滔滔不绝,顾欢却没了笑容,转头继续看戏台。

一曲舞毕,台下掌声雷动,有人大声叫好。

和士开也拍了拍手,然后笑着说:“兰陵王盖世英雄,实乃我大齐之幸,大家要多敬王爷几杯。”

“好……”

“正是……”

“遵命……”

一时间厅里全是喧哗,宾客们端着酒杯,如潮水一般涌过来,一波又一波地向高长恭敬酒。

顾欢看着这阵势,只能坐在那里发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和士开既这么说了,又有那么多官员来敬他,高长恭自然不能拒绝,只得酒到杯干,十分豪爽。很快,他脸上便涌起了一层绯红色,看上去如暖玉雕成,俊美非凡。

和士开惬意地笑着,就如看戏一般,瞧着眼前的这一幕。

有歌伎抱着琵琶上了戏台,边弹边唱,婉转动听,却无人理会。顾欢直皱眉,只得转过身去,看着台上的女子做倾听状,大脑却自动转为空白状态。

就这么吵着闹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冬季天黑得早,一些年岁比较大的和性情耿直的大臣都告辞离去,剩下的都是和士开的死党,围着他献媚不已。

高长恭喝了很多酒,虽欲保持清醒,奈何力不从心。

顾欢正要起身送高长恭离开,忽然和府的总管和庆走了进来,在和士开身旁禀报:“宫里的温公公来了,说太上皇宣相爷进宫。”

和士开淡淡地道:“你就说我已醉得不省人事,明日再进宫向太上皇谢罪。另外,把平鉴送来的那个刘氏送进宫去,请太上皇赏玩。”

“是。”和庆一躬身,便退了出去。

顾欢一直以为和士开对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对高湛言听计从,此刻看来,竟然也不全是。由此可见,他在高湛面前真不是一般的得宠。

面对周围众多谄媚的笑容,和士开已经不耐烦,便懒懒地一挥手,“天不早了,我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那些人赶紧说了几句相爷多多保重之类的话,叫干爹的更是一片嘈杂,然后才纷纷告辞。和府的下人将他们解下的披风、貂裘拿过来,服侍他们穿上,提着灯笼送他们出去。

和士开又叫人抬来暖轿,将高长恭搀扶着坐了进去,抬出府门。

顾欢不放心,亦步亦趋地跟出大门。

外面等着的不但有他们从义阳带过来的随从,还有高平。顾欢一看见他便放心了,低低地说:“和大人的如夫人请我留下,我今天就不回去了。你好好照看王爷,我明日就回去。”

高平恭敬地答道:“是。”声音里满是感激。

顾欢看着轿子渐渐远去,便转身重回和府。

和士开已经先去沐浴了。顾欢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不会伤春悲秋,便默默浸进滴了香露的热水,将刚刚在外面沾染上的寒气祛尽,这才起身,走进卧房。

和士开的酒意随着激烈的情事发泄出来,事毕后不但不觉得疲惫,反而清醒了。他把顾欢搂过去,顺手掖好被角,轻声说:“小欢,今天看见你和兰陵王在一起的情景,忽然有些感触。你对他太好了,让我有些嫉妒,这可怎么办呢?”

顾欢闷闷地道:“我做的这一切还不够吗?你还要怎么样?”

和士开宠溺地抚了抚她的脸,温柔地说:“我想娶你。”

顾欢吃了一惊,“什么?”

和士开微笑,“我的夫人在数年前已经去世,我一直没有续弦。你嫁给我,做正室夫人,好不好?”

黑暗中,顾欢看不清他的神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和士开也很有耐性,安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过了很久,顾欢才艰难地道:“我不想骗你,我爱的人是高长恭。”

“这我知道。”和士开平静地笑,“如果他不在了,你会不会喜欢我?”

顾欢一惊,随即肯定地说:“我喜欢你,不然宁死也不会从你,可我不爱你。即使长恭不在了,我也依然不会爱你。”

“为什么?”和士开有些不悦,“就因为他长得美?比我年轻?”

“不是。”顾欢叹了口气,“你看今天在宴席上那些奉承你的人,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干儿子,真是面目可憎,言语无味。我喜欢光明磊落的人,与这样的人相处,心情会很愉快。”

“哦,这我也可以理解。你还是个孩子,眼里自然黑白分明,容不下那些渣滓。”和士开轻笑,“那么我呢?我在你眼里是个怎样的人?”

“嗯……”顾欢沉吟着,缓缓地说,“你成熟,优雅,很体贴人,不过,你在官场上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人。”

和士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沉醉享受,尽情狂欢。

这一夜,如雨打荷花,风吹柳絮。顾欢累得不行,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她才醒过来。

和士开已经起身进宫,顾欢实在有些佩服他的充沛精力。她勉强支撑着起身,洗了澡,便离开这里,回兰陵王府。

雪依然未停,纷纷扬扬地下着,屋顶积雪盈尺,路上却已扫过,露出湿漉漉的青石板。

顾欢骑在马上,慢慢走过宽阔的长街,看着安静繁华的都城,看着不远处华丽恢弘的三台,心情就如这个雪天,安静而寂寞,寒冷却干净。

在王府的大门口停下,顾欢懒洋洋地正要下马,高长恭却从门里跑出,径直冲到她面前。

顾欢吓了一跳,“你……你没走?”

“我不放心。”高长恭看着她,“你没怎么样吧?脸色不大好。”

顾欢心里忐忑,只得敷衍着说:“有点累。”

高长恭立刻向她伸出双手,“那还骑在马上干什么?快下来。”

顾欢笑了,向他俯下身去。高长恭抱住她,小心地将她拖下马背,抱在手中。

顾欢开心地躺在他的臂弯里,笑眯眯地问:“今天不回义阳?”

“嗯,反正没什么大事,明天回吧。”高长恭轻松地将她抱进大门,向白云轩走去。

高平站在门里,慈爱地看着他们,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高长恭将她抱进卧房,替她解开披风,顺手递给她一杯热茶,“来,暖暖身子。”

顾欢乖巧地点头,把茶喝了,便脱掉外衫、靴袜,上床躺下。

屋里暖融融的,她很快就有了睡意,便迷迷糊糊地说:“长恭,我先睡一会儿。”

听着她很自然地带着撒娇的意味,高长恭的心里甜滋滋的,温柔地道:“好,你先睡吧,我去吩咐他们做些好吃的。”

“嗯。”顾欢翻个身,裹着柔软的锦被,很快就睡熟了。

高长恭走出去,轻轻将门掩上,一转身便看见了高平。他想了一下,慢慢走出院门,这才问道:“欢儿每次从和府回来都会这么累吗?”

高平心里一震,却早有准备,从容不迫地说:“不一定。有时候在和府玩得比较晚,又起得早,顾将军就会比较疲倦,但大多时候精神都很好,过来歇息一下,用了膳就回义阳了。”

“哦。”高长恭很信任他,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多问,转而与他商议午膳的菜式。

高平暗地里捏了一把冷汗,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顾欢睡足以后,自然地睁开眼睛,在床上滚了一圈,这才到处打量。

高长恭坐在窗边,正在看司州刺史衙门的衙役送来的公文。他靠着太师椅,窗外的雪光映着他的脸庞,如画一般的美。顾欢趴在床上,头枕着胳膊,出神地欣赏着。

高长恭看完,将公文放在桌边,这才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便转头看去,轻声笑道:“睡够了?”

“嗯。”顾欢一副惫懒的模样。

高长恭走过去,坐到床边,一边轻抚着她的脸,一边说:“欢儿,以后别跟和士开走得太近,对你不大好。”

顾欢一怔,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高长恭抬头看向窗外,静静地说:“我大哥与太上皇同龄,自幼与他同在神武宫中长大,关系很好。太上皇即位后,对我大哥也礼遇甚隆,十分亲厚。后来,和士开与皇后对坐握槊,我大哥知道后,便向太上皇进谏:‘皇后天下之母,不可与臣下接手。’这就惹恼了和士开。他立即编造谣言,说我大哥奢侈僭越,毁谤皇上皇后,目无纲纪。太上皇听后大怒,不顾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命我大哥在宫中饮酒三十七大杯,然后又命人在他回家的路上强行灌他毒酒。我大哥痛苦至极,投水而死……我三哥得知此事后,在自己府中大哭,并大骂和士开,太上皇又将我三哥抓入宫中施以鞭刑。我三哥生性执拗,拒不认错,激得太上皇震怒,亲手用大棒打碎了他的双腿胫骨,让他活活痛死……”说到后来,他声音颤抖,渐渐哽咽。

顾欢立刻坐起身来,将他抱住。

高长恭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低声说:“归根结底,我两个哥哥的死都是和士开造成的,我非常恨他。况且,现在他秽乱后宫,侮辱的是整个皇室。将来,即使皇上能容他,太上皇的其他儿子也容不得这个乱臣贼子。欢儿,我不想你有危险,你最好不要与和士开有太深的关系,以免将来受到株连。”

顾欢倚在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肯定地说:“好,我听你的。”

高长恭很高兴,热情地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拉她起身,“走,去用膳吧。”

两人没在邺城过夜,当晚便回了义阳。

从这以后,和士开再派人来接顾欢,她都以各种托词回绝了。

半月后,皇上下旨:“定远将军顾欢文才武功俱佳,堪为国之柱石,擢升为散骑常侍、归德大将军。旨到之日,即赴邺城就职。”

顾欢拿着上谕,双眉紧皱,半晌不语。

高长恭沉着脸,咬着牙说:“一定是和士开玩的花样。当今皇上年少,只怕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忽然升你的职?归德大将军是从三品上,这一年并无战事,无尺寸之功,却将你破格提升,势必引来许多非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欢想了一会儿,将上谕放在桌上,轻描淡写地道:“我立刻上疏辞官。”

高长恭摇头,“只怕没那么容易。”

“总要试试。”顾欢轻声说,“我是女子,这就是最合理的理由。”

高长恭略一思忖,便道:“好,你先试试吧。”

顾欢提笔濡墨,谨慎地写道:“微臣年轻识浅,德薄才鲜,恐难当大任,有误皇恩,且身为女子,在朝堂之上颇有不便。恳请皇上开恩,允微臣解甲归田……”

高长恭看了后,觉得并无不妥,便递送上去。

五日后,忽然有几名太监过来传旨:“上谕,宣归德大将军顾欢即刻进宫见驾。”

高长恭有些担心地看着顾欢,欲替她拒绝,却又不能抗旨。顾欢低声安慰他:“应该不会有事,最多就是驳了我的奏疏,要我去邺城就职。你就放心吧。”

高长恭觉得她的话有理,便道:“你去吧,多加小心。”

顾欢点头,随即换上官服,骑马到了邺城。

那些太监并没有将他带进宫中,而是带到了与皇城相邻的仙都苑。

那里奢侈豪华,美轮美奂,犹如人间天堂。顾欢没到过宫中,也不知这是哪里,还以为是御花园,便没有向领路的太监询问。

夜幕中,他们走了很长的路,才来到灯火通明的玉华殿。

太监让顾欢在外面等候,自己先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他便走出来,朗声道:“太上皇宣顾欢觐见。”

顾欢吃了一惊,却不敢怠慢,立刻随着太监走进殿门。

里面莺歌燕舞,十分热闹。高湛居中而坐,手提酒壶,哈哈大笑。他身边坐着两位宫装美女,都低眉顺眼地殷勤侍候着。在他的侧面,坐着淡淡微笑的和士开。

顾欢虽未进过宫,却知晓宫廷礼仪,便走到当中,跪下磕头,三呼万岁。

高湛刚过三十,生得高大英俊,却因纵欲过度而两腮微陷,眼圈发黑。他醉醺醺地看着不远处的顾欢,口齿不清地笑道:“免礼,免礼,顾爱卿,过来坐。”

顾欢站起身来,一时却不知该不该坐。

和士开在一旁说:“既是太上皇发了话,小顾将军便遵旨吧。”

顾欢只能挪过去,坐到高湛身边。

高湛身着只有皇上与太上皇才能穿的绯色衣袍,笑着用手托起顾欢的脸,啧啧赞叹:“这孩子长大了,漂亮多了。记得一年前在洛阳,我见过你一面,那时候你不过是个小女孩,看在段爱卿的面子上,封了你一个将军。没想到,你还文武双全,了不起。你写的《将进酒》已传遍邺城,都夸你是难得的少年才子。我今天便叫你过来让我瞧瞧,果然与以前不一样了。”

顾欢心里的排斥感非常强烈,却不得不强行抑制,低头垂目,谦逊道:“太上皇过奖了,微臣才疏学浅,实在不敢当。”

高湛大笑:“士开,这孩子通情达理,我很喜欢。”

和士开的眼神一凝,脸色却丝毫未变,笑着说:“太上皇慧眼识人,小顾将军的确不凡,将来定是我大齐栋梁。”

高湛的手渐渐滑下来,顺着顾欢的脖子滑到领口。他满脸淫猥,越凑越近,“女将军吗?我倒还没玩过……”

顾欢大惊,想也不想,身子便向后倾,想避开他的手。高湛顺势前扑,将她压倒在地。

顾欢的脑子乱成一团,只觉得心里那种强烈的厌恶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必须立刻摆脱。她无意识地使用了在战场上步战时近身搏斗的技巧,两招便将高湛掀翻,一脚踢开。

殿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歌舞骤停,鸦雀无声。

和士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他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高湛和企图撑起身的顾欢,一时竟没有反应。

高湛这一生凶戾残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却从来没遇到过反抗,这时恼羞成怒,猛地扑过去,按住顾欢便撕扯衣服,嘴里更是破口大骂。

顾欢本能地拼命挣扎。她日日练功不辍,本就力大,高湛早就被淘空了身子,看着高大英武,其实不堪一击。顾欢抓住他的肩,猛一使力,便翻过身来。她努力想挣脱高湛的控制,站起身来,却被他紧紧抓住,一时脱不得身。

无论如何,她也不敢下重手杀了这位太上皇。弑君之罪,非同小可。她的父亲、已经怀孕的继母、义父一家、高长恭一家,都会受到株连,有很多人将无辜死去,这是她无法承受的结果。

殿中那些太监、歌舞伎、嫔妃都看着太上皇与那个年少的将军在地上翻滚,全部呆若木鸡。

高湛怒极,大声喝道:“顾欢,你好大的胆,竟敢抗旨不遵,以下犯上!若再不从,我便将你满门抄斩,诛你九族!”

顾欢一下便停止了反抗,记起了他的身份。

高湛盛怒之下,借着酒劲,忽然力气倍增,猛地将她压住。

顾欢看着眼前那双疯狂的眼睛,心里不由得发寒,知道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高湛的头脑一片混乱,已是兽性大发,双手用力,便撕开了顾欢的衣裳,随即俯下头去一阵狂啃。

顾欢疼得哼了一声,被他重重压在地上,无法动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高湛急不可耐,连衣服都顾不得脱,只伸手扯开下裳,便狠狠地凌压过去。

顾欢疼得白了脸,却只能紧咬着唇,闭上眼睛,默默地承受。

和士开笑着起身,对殿里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李夫人,陈夫人,你们留在这里,一起侍候太上皇。”

那些乐伎、舞伎和太监、宫女都躬身称是,迅速退出,并关上殿门。那两个宫装美人仍坐在那里,神色惊惶,浑身发软,已是摇摇欲坠。

和士开迅速在大殿里巡视了一圈,确认已经再无旁人,便闩上殿门,迅速走到那两位夫人身后,猛然挥拳重击,将她们打昏在地。他动作极快,抽出其中一位夫人的腰带,急步走到高湛身后,将那条腰带猛地缠上高湛的脖子,双手果断地用力勒紧。

高湛正在兴头上,猝不及防,便感到一阵窒息,连忙本能地伸手去抓脖子上的丝绦。

顾欢察觉有异,不由得睁开了眼睛,顿时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看着高湛在自己身上挣扎,痉挛,最后瘫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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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妙筠,徐氏第三女,享年九十。在徐家家谱上,描述徐妙筠的便是这几个简单的字,不是因为她平凡,而是因为她太过不平凡。她是徐家最得宠的小女儿,是泰宁大长公主的金兰姐妹,是报了抄家之仇和杀父之恨的徐氏功臣,是景宣帝的皇后,是成毅公的妹妹,她身负多重身份,内心却从未改变,即便站在九重台阶上,依旧是那个在紫藤花架下看姐姐们下棋却闷得睡着的小姑娘。
  • 嫡女棣王妃

    嫡女棣王妃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 刘宗周与蕺山学派(阳明学研究丛书)

    刘宗周与蕺山学派(阳明学研究丛书)

    刘宗周被认为是宋明儒学的殿军,在晚明儒学史上独树一帜。本书从对刘宗周哲学体系内在逻辑分析入手,将研究推至思想家本身,希望借此能呈现出特定的社会环境和文化传统对其人格结构和哲学思想的影响;尝试通过刘宗周人格结构的内部机制来解说其心性哲学,以期能够更真切地体认他的思想。本书认为,刘宗周的心性哲学是将理学的内容注入心学体系之中,使客体之理变为主体之心,客观之理成为主观之意,由此统一心学和理学,其实质是以理入心,进而以理代心。对蕺山学派的研究是本书的又一主要内容。我们将重点放在梳理刘宗周之后学派内部变化,以张履祥、陈确和黄宗羲为例,通过他们的学术异同及冲突来解释蕺山学派分裂没落的内部原因。
  • 膳食娘子

    膳食娘子

    一不小心遇车祸,醒来已是千年前……上有孱弱奶奶,下有正太弟弟,家徒四壁,咬牙切齿后,生活总要继续……找个相公,生个娃,幸福生活自己来打拼……
  • 刘邦发迹史:神一样的无赖

    刘邦发迹史:神一样的无赖

    他出身布衣,却开创了大汉王朝;他才干平平,却揽尽天下奇才;他被称为常败将军,却最终打败了西楚霸王。他就是大汉王朝的开国皇帝——汉高祖刘邦。他是如何掌握天下,又如何成为开国帝王的呢?《刘邦发迹史:神一样的无赖》就会告诉你答案。他既见利忘义又胸达大度,他既冷漠无情又惜才爱才。时势造英雄,一代草根成君王。权权谋与智慧,成王败寇后人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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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农女要种田

    她家的后山上,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失忆的杀手。她毫不客气把他捡回家。哼哼,告诉你,你的苦日子开始了……咱家正缺一头牛,咱爷正在寻一个苦力,还有咱家往后发家致富的重担,可全要靠你……
  • 乱世猎人第四卷

    乱世猎人第四卷

    一位自幼与兽为伍的少年,凭其武功与智慧突起江湖,却被乱世的激流,一次次推向生死的边缘,而使他深明乱世的真谛——狩猎与被猎。凭其机缘运数,突破武学与智慧的极限,终成乱世之中真正的猎人,而使整个武林以至天下的局势运于掌中……
  • 妖倾天下

    妖倾天下

    “大王,褒娘娘把后宫妃子都给打了。”“快找御医给娘娘看看伤了手没有。”“大王,褒娘娘跟御前侍卫跑了。”“全体出动请回娘娘,注意别伤了娘娘。“”大王,娘娘要点烽火玩。“”点!“不一样的褒姒,不一样的周幽王,不一样的春秋王奴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