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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允婚

做人首先要审时度势。你可以拍案而起,但必须有坚实的基础和强大的力量,否则,就得忍辱负重。

和士开沐浴过后,心满意足地带着顾欢去用膳。

他很体贴,对着满桌子菜问她喜欢什么,然后把清淡的菜肴都放到她面前,又让她把燕窝银耳羹喝了。

顾欢轻声说“谢谢”,神情沉静,不苟言笑,过去的那种神采飞扬荡然无存,平时脸上总是散发出的珍珠般的光泽也黯淡了许多。

和士开举止优雅,慢慢地吃菜,喝汤,然后接过婢女递过的丝巾,先擦擦嘴角,又抹了一下手,微笑着说:“我想,我们之间以后用不着那么客气,又不是在官场。我叫你小欢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欢牵牵嘴角,勉强做了个笑容。

和士开满意地点头,“我原姓素和,出生后家父便改姓和。其实我挺喜欢素和这个姓的,可惜再没别人叫过,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顾欢怔了一会儿,到底叫不出口,便对他笑了笑,继续埋头喝汤。

和士开一挥手,将屋里的人都遣出去,这才闲闲地说:“昨日宫中晚宴,皇上高兴,说兰陵王快满二十二了,也不小了,要他过年后便成亲,可兰陵王却说要退婚,登时惹得皇上大怒,斥责他不忠不信不仁不义。兰陵王却不识时务,还一味争辩,总算他聪明,没说已另有新欢。就这样,皇上下不来台,便吩咐当廷杖责,打到他答应成亲为止,可他始终咬着牙不松口。皇上怒发冲冠,亲自提了马鞭过去抽。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去,他肯定会被活活打死。”

顾欢这才明白事情始末,心里不由得暗自气恼,高长恭也太沉不住气了。不过,顾欢很快便平静下来,理解了他的做法。他是真不想娶那位素未谋面的郑氏女,如果在皇上面前答应下来,那婚约肯定不能取消,他必得按时成亲。依他的心性,又怎么可能对不住顾欢呢?

思来想去,她只能苦笑,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如果高长恭不肯谋朝篡位,就必会沿着这样的人生轨迹走下去。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全力保住他尊贵的王爵、自由的生活和生命的安全,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想着,她抬头看向和士开,真诚地说:“多谢和大人。”

和士开双眉一挑,微笑道:“叫我素和。”

顾欢嗫嚅良久,轻叹一声,老老实实地说:“我现在叫不出来,请给我一些时间。”

“好。”和士开愉快地点头,“我喜欢你这样,一是一,二是二,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是真实的自己,这很好。在官场上,我看多了尔虞我诈、两面三刀的人,实在很烦那些嘴脸。小欢,我很喜欢你,希望你不要变成那样的人。”

顾欢愣了一下,肯定地说:“我不会的。”

“那就好。来,你尝尝这个。”和士开伸手将一碟百鸟翡翠水晶虾推到她面前,温和地道,“你劝兰陵王服个软吧,去跟皇上认个错,就说昨晚喝醉了,胡言乱语,都是酒话,当不得真,他已真心悔过,愿意按皇上的意思,过完年就成亲。不然的话,以后这种事还会发生,我并不能次次都及时赶到,或者皇上怒极,我就算赶到也无济于事。”

“我明白。”顾欢点头,“我会尽力劝他的。”

和士开赞赏地看着她,“小欢,你识大体,顾大局,真是个好孩子。你父亲和你义父真没白疼你。”

顾欢眨了眨眼,却觉得词汇匮乏,要应付这位一直和颜悦色、骨子里却带着无穷威势的人,实在有些困难。过了好半晌,她才干巴巴地说:“和大人过奖了。”

和士开吃了一小碗饭,这才问她:“要不要我陪你回去,帮你劝劝兰陵王?”

顾欢迅速思索着。高长恭外柔内刚,脾气相当执拗,刚与她两情相悦,情意正浓,她又明确表示不愿做妾,要在这时让他另娶他人,确实十分困难。她看着面前的人,此人虽然被外界说得卑鄙无耻,是古今第一佞臣,其实是有些夸张的。他聪明伶俐,机智敏捷,外表英俊,又多才多艺,常常在轻描淡写之间便将事情的利害关系交代清楚,让人不得不按照他的意图做出选择。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时代,都必然会是成功人士,那是不得不服的。有他去劝,或许能够说服高长恭。

和士开没有催促,好整以暇地吃着香喷喷的烤肉。多年来酒池肉林,他对很多东西已经没有食欲,今天精神舒畅,也确实饿了,便觉得桌上的菜肴全都很香,吃得津津有味。很久没有过这样愉悦的时光了,他将这一切功劳都归之于身旁的女孩。

顾欢已想明白,便道:“好,请和大人与我回去,一同劝解兰陵王。”

“乖孩子。”和士开见她小小年纪便能审时度势,毫无狷介之态,明明是被自己迫着求欢,却并无怨言,更不去效仿无知妇人,赌那些无谓的闲气,态度始终大方磊落,沉静温和,便更加欣赏。他爱怜地轻轻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也帮你喜欢的兰陵王。”

顾欢听他真的完全不介意自己喜欢别人,不由得略感意外,随即微微一笑,轻声说:“多谢。”

这次她没再叫“大人”,和士开很高兴,见她已经吃好了,便叫人进来,吩咐备车。

仍然是那辆豪华马车,和士开体贴地抱起顾欢,先将她放上去,自己才登上车辕。

两人同坐在宽敞的车厢里,听着外面刷刷的雨声和马蹄踏地的嗒嗒声,都没有说话。和士开倚着软垫,闭目养神。顾欢对着车顶出了会儿神,也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下车前,和士开轻声说:“小欢,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我的小妾郦姬留你听琴观舞,我也会这么对兰陵王说的。”

顾欢听他如此顾念自己的体面,心里还是感激的,便点了点头,轻轻地道:“多谢。”

和士开抚了抚她的脸,低声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便会明白,很多时候,我们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大声疾呼,四处张扬,弄得尽人皆知,那样很危险。”

“我现在就明白。”顾欢略带苦涩地一笑,“跟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安慰我,我没事。”

和士开看着她晶莹的脸,充满稚气却又有些成熟的神情,以及那双如黑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睛,忍不住俯过身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颊,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有些事情,你现在不会懂,以后才会明白。”

顾欢有些疑惑,却没有发问,因为车子已经停下。

和士开先下车,然后将她扶下来,体贴地道:“你歇着吧,我去跟兰陵王谈。男人跟男人之间,有些话可以说得比较透。你一个女孩子,就别听了。”

“嗯。”顾欢立刻答应。

和士开的年纪比她和高长恭加起来都大,又在宫廷中浸淫将近二十年,经历了高演和高湛联合夺位等风波,处理这些事情来自然比他们要有经验得多。顾欢前世是集团的策划部负责人,可对政治上的倾轧却不怎么在行,对古代的官场更是不甚了了。她想最好还是让和士开来劝高长恭,只怕比自己的话要管用得多。

她实在很疲惫,进府后便让高平带和士开去白云轩,自己则径直回到绿漪阁。

秋燕和春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得坐立不安,一见到她,便惊喜地迎上来,关切地问:“小姐,怎么样?那人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和大人是堂堂宰相,怎么会找我一个小武官的麻烦?你们别在那儿胡思乱想了,该干吗干吗去。我累了,你们都别吵我,让我好好睡一觉。”顾欢把两人赶出去,换上睡衣,倒头便睡。

直到暮色苍茫,她才醒过来。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她感觉好多了,还没睁眼便翻了个身,随即被体内隐隐的刺痛激得皱了皱眉,这才老老实实地平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

高长恭斜斜地倚在床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本来尽是忧郁的眼睛渐渐有了些愉悦。

顾欢感觉到身边有人,便侧头看去。

屋里没点灯,光线很暗,但高长恭那苍白而俊美的脸仿佛本身就能发光。顾欢把他眼中的忧思看得很清楚,便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伤得那么重,很疼吧?”

“还好。”高长恭温柔地说,“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比这重多了,算不得什么。”

顾欢不敢乱动,怕碰到他的伤,便略带责备:“你怎么过来了?该在屋里躺着好好歇息。外面又在下雨,一层秋雨一层凉,你要受了寒怎么办?”

“我想来看看你。”高长恭握紧她的手,淡淡地说,“就几步路,哪那么容易就受凉了?”

顾欢很自然地往里挪了挪,拉开被子一角,“快来躺下。”

她穿着雪白的丝绸中衣,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上,神情慵懒。仅仅过了两天,原本纯稚少女的圆滑线条就变得清晰鲜明,出落得水灵灵的,十分诱人。

看着眼前的人,高长恭怎么也拒绝不了她的话,便起身脱掉外衫,然后躺到她身边。

他浑身是伤,仍然疼得厉害,不想多动,顾欢更不敢碰他。两人就这么并肩躺着,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心里便感觉很安宁。

良久,顾欢才平静地说:“长恭,你成亲吧,别再违抗皇上的意思了。”

高长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道:“我不愿意委屈你,想娶你做我的王妃。”

顾欢轻轻叹了口气,“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形势比人强,何必为了一个名分拿命去拼?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下你先答应着。如果娶了她,能换得长久的太平日子,那也是值得的。”

高长恭又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问:“你仍然坚持不肯嫁给我?”

顾欢轻叹,“长恭,我父亲不会答应我给别人做妾,我义父也不会肯的。”

高长恭苦笑,“有时候真想不顾一切,至多不过一死。”

“话不是这么说。”顾欢很冷静,“长恭,我们现在太年轻了,没有足够的力量与他们抗衡,就只能先忍耐。先这么熬着吧,我相信,我们总有出头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高长恭听着她的话,忽然激动起来,猛地转了个身,随即疼得倒吸口凉气,又倒在床上。

顾欢吓了一跳,连忙撑起身看向他,“你怎么样?干吗做这么猛的动作?伤口会迸裂的。”

“我忘了自己有伤,没事没事。”高长恭笑道,“欢儿,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我与别人成了亲,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顾欢看着他,肯定地说:“会。除非你让我离开。”

“这是不可能的事。”高长恭说得斩钉截铁,“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顾欢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很轻很轻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好。”高长恭搂住她的腰,安心地笑了。

下午的时候,和士开与他的谈话并不长,只闲闲地说:“做人首先要审时度势。你可以拍案而起,但必须有坚实的基础和强大的力量,否则,就得忍辱负重。作为男人,更要为自己的家人、朋友以及心爱的人担负起重担,而不能因一时的鲁莽毁了一切。娶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换取长久的安宁,这是很划算的事。我真不明白,王爷为何如此固执己见?如果王爷喜欢一个人,要怎么安排都不过是小事。究竟是名分重要,还是两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重要?如果自己都不在了,那自己在乎的那些人与事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得句句在理,高长恭无言以对。

和士开便起身告辞。

他待的时间很短,对高长恭的冲击却不小。高长恭认真考虑了很久,知道自己必得答应成亲,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也才会与顾欢有将来。想着,他忍不住挣扎着起身,来到顾欢的房中,久久凝视着她,这才下定决心:为了她,为了两人的将来,无论道路有多么艰难,他都一定会咬着牙,坚定地走下去。

第二天,他带伤进宫,向高湛诚恳地承认错误,表示经过皇上谆谆教诲后,他已经知错,今后一定痛改前非,待到禅位大典之后,便挑个黄道吉日,迎娶郑氏小姐。

高湛龙颜大悦,当即夸奖了他一番,又赏赐不少金银细软,然后一冲动,便封他为司州刺史。

高长恭赶紧推辞。

司州并不算大,可邺城就在司州辖区内,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危及皇城安全,责任重大。同时司州又在皇帝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得谨慎。高长恭情愿待在兰陵郡,那要自由得多。

高湛却不由分说,“你不单是王爷,还是尚书令,本来就该替朕分忧。我国三大名将,段韶守北塞,斛律光守西疆,你替朕守好皇城。朕将这江山交与太子,也就高枕无忧了。”

高长恭只得领旨谢恩。

很快便是中秋,禅位大典顺利进行。在富丽堂皇的宫中,伴着钟磬声声,各品级的官员站满殿内殿外。和士开主持大典,诵读禅位诏书,然后请九岁的新皇帝高纬登基。

众人山呼万岁。

这一切顾欢都没见到,她只是高长恭的下属,没有资格进宫去参加盛典,这却正中她的下怀。她带着秋燕和春喜上街去闲逛,买了不少新奇的小物件,开心得很。

有些事情既然决定了,她就不打算再去多想,索性放开心怀,珍惜手中所拥有的,既不去奢望将来,也不会怨叹曾经的失去。

很快,高长恭便去司州的治所义阳走马上任,顾欢自然随行。

义阳距邺城很近,快马只要一个多时辰即到。每隔两三天,和士开的爱妾郦姬就会派车过来接顾欢,理由五花八门,或是新得了一块衣料,要她去帮着参谋参谋,看什么样的衣裳款式最好,或者是府中的歌舞班子又排了什么新曲,请她去欣赏欣赏。顾欢从不推辞,高长恭自然也不会拦阻。

只要去了,顾欢总会在和府过夜。如果次日一早和士开要上朝,她便先到兰陵王府去补眠,然后再回义阳。如果正逢休朝,她便会在和府呆到午后,再直接回义阳。

兰陵王府的老总管高平是看着高长恭长大的,对他十分忠心。顾欢为了救高长恭的性命,正在付出怎样的代价,除了和士开和顾欢这两个当事人外,他是唯一心中有数的人。他见她每次过来都是筋疲力尽的模样,回到绿漪阁里就沉睡不醒,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疼惜,只能吩咐厨子做些好吃又滋补的汤菜,希望她能多吃一点。

顾欢的性子渐渐变得沉静,但过去的豁达大度、诙谐可爱依然存在,这使高长恭着迷,也同样让和士开欢喜。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金黄的秋叶落尽,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

冬天来了。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义阳的刺史府里也是银装素裹,树挂晶莹剔透,池塘的水面上结着一层薄冰,几点残荷默默地伸出冰面,更见凋零。假山石、屋顶、路面,到处都是积雪,寒风一吹,便渐渐结冰。

一早,府里的下人便出来扫雪铲冰。他们全都穿着很厚的棉衣,仍然冷得缩着脖子,却不敢偷懒,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后院的主人卧房里,高长恭和顾欢都醒了。

屋里烧着地龙,很温暖,高长恭翻身压住顾欢,笑着与她缠绵起来。他本就年轻,血气方刚,有无穷精力,初尝情事的美妙滋味后便欲罢不能,每日里都很热情。顾欢与他两情相悦,自然也是沉醉其中。

云雨之后,两人慵懒地歇息了一会儿,便翻身起床,沐浴更衣,各自提着刀走出门去。

如果没有急事打扰,他们每天一早都会练习武艺,风雨无阻。

顾欢在北疆数年,冬天总是冰天雪地,而突厥最爱在这种天气里发动偷袭。她多次在雪地里与敌鏖战、追击,也曾在风雪中长途奔袭,对这样的天气已是习以为常。

高长恭也屡次在冬季与敌激战,冰雪寒风都算不得什么。

两人穿着紧身的短褛长裤和轻便的鹿皮靴,各自活动了一下,舞了一套刀法,便对打起来。

顾欢使的刀法是家传的,而高长恭的刀法却另有名师指点,与高氏一族没什么关系。不过,两人的刀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短刀轻灵,适合近战偷袭;长刀大开大合,威力无比,自是用于战阵之上。

自从顾欢到了兰陵郡,两人几乎每天都要打一架,顾欢往往输多赢少。高长恭在其他事情上都很宠她,唯独在武艺上绝不会让她。战场上生死相搏,性命攸关,武功好不好十分重要。他时常指点顾欢的刀法,与她相斗时却从来都是全力以赴。顾欢很高兴他这样做,每次都想尽办法赢他,不知不觉间,在武艺上便有了长足进步。

天空阴云密布,一点点小雪花慢慢地飞扬。两人浑然不觉,在院子里的雪地上趋前退后,盘旋飞舞。刀光霍霍,带起阵阵呼啸,锋刃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府里传得很远。

两人打得酣畅淋漓,斗了半个多时辰,高长恭才瞧出一个破绽,长腿飞旋着踢出,顾欢连忙收刀退后,急切间脚下一乱,便被高长恭按倒在地,刀刃架上了脖颈。

顾欢放平身体,躺在雪上,郁闷地说:“什么时候我才能赢你啊?”

高长恭将手中的刀放在地上,把她抱住,拉了起来,一边替她拍打雪粉,一边笑道:“我要连你都打不赢,也就该解甲归田了。”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顾欢瞪了他一眼,“重男轻女?”

“绝对不是。”高长恭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因为你比我小,力气没我大,学武比我晚,经验没我多,这跟男女没什么关系。”

顾欢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便连连摇头,“不对,你也很年轻啊。那些比你大好多的武官都比不上你,周国那些将军基本上都比你老,可很多都打不过你,那又怎么解释?”

“因为他们蠢。”高长恭张口就说,“可你很聪明。”

顾欢哈哈大笑,“好吧,就算你说得对。”

高长恭捡起刀,拉着她的手回屋,换上官服,便去用早膳,然后就到衙门去处理公务。

一州的刺史权力很大,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几乎等同于一方军阀,但要将州府郡县全部治理好,却也并不容易。高长恭不过才二十二岁,初涉政务,自然想努力做到最好。顾欢也不再如过去那般懒散,积极协助他处理政务、军务,还得想办法收拾那些拖拉成性的大小官吏。虽然天天从早忙到晚,可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做起事来有商有量,成效显著,都感觉十分愉快。

两人在衙门里忙到中午,便有和府的人送来一张请柬,称第二天是和士开的生辰,邀请高长恭与顾欢明日午时至和府赴宴。

高长恭微微皱眉,转头问顾欢:“你去吗?”

顾欢轻声道:“去吧。”

高长恭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我不想与他走得太近。这等佞臣,权势再盛,地位再高,总是令人不齿。巴结他的都是些无耻之徒,我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

顾欢轻轻咬着唇,心里有些难堪。过了好半晌,她才低低地道:“既是同朝为官,人家又下帖子请了,总不好不去,这是起码的礼仪。我相信,凡是和士开请到的人,没有不去的,即使是恨他的人也一样。”

高长恭知她说的是事实,虽然心里有些别扭,还是决定准时赴宴。

时间太紧,顾欢立刻张罗着准备贺礼。她以前没做过这种事,但与和士开相处了三个多月,对他的喜好还是知道一点。外面风传他第一爱权势,第二爱财富,第三爱美人,第四好舞文弄墨。顾欢想来想去,也只好在第二条和第四条上打主意了。

她把高长恭和自己身边带着的所有钱财都拿出来,到城里的商铺逛了半天,终于买到一尊用极品和阗美玉雕成的弥勒佛,应该是拿得出手的,算是给高长恭的贺礼。而她自己则没再买什么,手上也没钱了。

回到府中,她到书房去写了几幅字,挑出一幅比较满意的送去裱好,这才自言自语地说:“就这样啦,应该没问题吧。”

高长恭没有过问这些事,第二天上午处理完公事,便与她一起骑马赶去邺城,在午时初刻来到和士开的府邸。

从街口直到大门都被堵得水泄不通,高长恭护着顾欢,几个随从在前面开道,这才挤了过去。

门口有许多和府的下人,有的验看请柬,有的记录客人送来的礼物。许多人送上的都是华丽的礼单,随从挑着扎着红绸的礼物,一拨一拨地进去。相形之下,高长恭和顾欢的礼似乎就太轻了。两人却无所谓,将礼物呈上,便走了进去。

顾欢来过多次,府里的几个管事都知道她现在是和士开最宠爱的人,对她自是热情备至。顾欢赶紧叫他们去忙,不用管自己。

前厅和花园的暖阁都十分热闹,看上去倒有点像现代的酒会。来宾有的坐,有的站,有的四处走动,或喝茶,或吃点心,或聊天说笑,气氛很是轻松。许多人携了女眷前来,与和士开的姬妾在偏厅聚会,从正厅便能看到衣香鬓影,不时听到女人的笑声。

顾欢与高长恭走进暖阁,便看到和士开坐在当中,正与川流不息过去道贺的人寒暄。

高长恭停下来,对顾欢说:“我不想上去,那些人……都是他的干儿子,丑态百出,令人作呕。”

顾欢看着那些人。他们都已成年,有的比和士开的年纪还大,居然会叫他干爹,真是趋炎附势的无耻小人。看着那些谄媚的笑脸,她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们两人一进来,和士开便注意到了。看到顾欢的表情,他不由得笑了。如果有别人这么做,他的心里会立刻盘算着要怎么对付,可换上年少可爱的顾欢,他便只觉得好玩。他何尝不知道身边围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可他需要这些人为自己做事,自然就会接受他们的献媚。

顾欢和高长恭站那儿看了看,便想退出去,到花园里走走。虽然外面很冷,但是清静。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有十来个人聚在一起,挤眉弄眼地说着什么。

“听说开府仪同三司平鉴将自己的爱妾刘氏送了过来。”有个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脸诡秘地说,“好像和大人应允了,要升他为齐州刺史。”

“真的?”另一人有些惊讶,“那刘氏下官曾经见过,确实是闭月羞花,平鉴爱得不得了,这都舍得?”

“那有什么?能升官发财,要找多少美人都可以。”有人嗤笑,“送一个爱妾算什么?人家还送老婆女儿呢。”

又有一人慢条斯理地道:“平鉴对人说:‘老公失阿刘,与死何异?为自身计,不得不然。’似乎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如此。”

听了他的话,不少人都冷笑,“算了吧,和相爷又不缺女人。他一个小小的仪同三司,还不是想巴结相爷,这才忍痛割爱,却在那儿装模作样,贻笑大方。”

顾欢不想再听,扭头便走出门去。

高长恭紧跟在她身旁,陪着她走过百花凋零的园子,来到水边。

“官场是这样的,很污浊。”高长恭搂着她的肩,柔声道,“你一个女孩子,自是听不得这些。我也很厌恶,但我约束不了别人,只能做到洁身自好。”

“我明白,水至清则无鱼。”顾欢倚靠着他,心里平静了许多,“这样就很好。”

两人闲闲地聊着家常,心情渐渐平和。忽然,和府的一位管事急步走来,满脸堆笑地对他们抱拳躬身,“王爷,顾将军,我家相爷有请。”

高长恭点了点头,便与顾欢慢慢走回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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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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