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有两间主卧,我一间,骆兢铭一间,这是我要求的,为此,我们有过争吵,当然最后还是他妥协了。
现在,你是不是要问,我一个已婚人士的身份为什么那么坚持要一间自己一个人的卧室呢?好吧,我先来给你讲讲我的那些理想吧!
你有没有在十八个平方的屋子里住过,并且是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呢?没有自己的房间,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夏天的时候,老房子的窗户总是关不严实,用了好多年的窗式空调打到最低,可屋里仍有二十七八度;冬天的时候,不用取暖器的话,需要在房间里穿着羽绒服;还有那三家人家合用的卫生间,永远会在你最着急的没有办法用上。
这便是我在嫁给骆兢铭之前的生活,当然,谈不上贫穷,只是,在上海这座城市里,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想靠自己的工资买一套交通还算方便的房子,也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于是,我人生的前二十七年就是在这样一幢外面看起来颇有古风,里面却残破不堪的老房子里并不甘心地生活着。
从我开始明白什么叫作理想的时候起,我就承诺要给父母买一套房子,不必太大,只要我们都有自己的房间,不必华丽,只要冬暖夏凉。每个人对物质都有自己最底线的要求,我的底线就是,我必须要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房间,可以摆上书桌,摆上书橱,摆上梳妆台,然后,我就可以一个人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对着镜子不停地臭美。
所以,我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喜爱,那是多么有安全感的东西,我可以买到我要的生活。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努力地求学,努力地工作,努力地用最短的时间挣到够用的钱。
至于怎么挣钱这件事,我不是没有想过捷径。傍大款这样的愿望,我想那几乎应该是所有女人都做过的梦,美女们这么想是因为条件优秀本该如此,普通一些的女孩子就应该是被小说电影给教坏了,灰姑娘的故事永远最动听,骗得都是些爱做梦又不自量力的妞。
我不会清高地澄清我不想,只是我一直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有自知之明。不漂亮却有点聪明的女人是最下等的,人们都说,这型的女人骄傲又难销,很不幸,我似乎身在其中,如果连嫁出去都存在风险,又怎么敢妄想要卖个高价呢?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是志向高远事业心旺盛,视男人如粪土,哦,我激动了点,要修正一下,应该是——视嫁男人如粪土。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前面说的这些有点冗长累赘且不符合这故事的风格,好吧,其实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一点我的身世背景,只是想让你能稍微理解一下我的怪癖。
那样的生活太没有安全感,我甚至开玩笑地说过,我都带不了男朋友回家,所以,在我觉得可以负担自己的欲望之前,我本没有考虑过爱情或者婚姻这样的东西。可是,我竟妖孽地碰上了骆兢铭。
我第一次带骆兢铭回家的时候,很局促。他身上那种天生的养尊处优的气质跟我家的老房子太不搭调,虽然那房子已经彻头彻尾地装修过了,窗户、地板、墙面一个不拉,家具家电统统换过,可是,当走进一个骆兢铭,我还是忍不住要觉得它简陋。
虽然骆兢铭什么都没有说,表情正常又态度谦和地完成了他第一次见我父母的过程,可是,我必须得承认,送他出了门,我就有点崩溃了,因为我那已经近乎变态的自尊。
那之后,我好几天都没跟骆兢铭见面,他打电话来,我也是寻找种种借口匆忙地挂线,于是,一个星期之后,他便找上门来了。
“莫轶乔,你想什么呢?”这是他见到我问的第一句话。
晚上八点,只剩我们两个人的办公室里,他的声音来回地撞击,能听出其中明显压抑的怒气,可我却只能对他抱歉,并且觉得无能为力。
好吧,我承认,我自卑,从来都是,如果家世样貌性格桃花运之类的东西统统都不足以让我感到自信,那么我希望至少我是那种认真生活然后能凭本事挣得我想要的那些东西的人,诸如钱、房子和自由。可是,遇见骆兢铭偏偏是在我那么青黄不接的日子,即使重逢的时候也只是勉强地不必再依靠父母养活而已。于是,我就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是凭借什么才能够同他站在一起的了。绑住骆兢铭就什么都不用愁了,有人这么跟我说过,可是,那样的事情,单是想象就让我觉得屈辱,我什么都可以出卖,可是,我不出卖感情。
“莫轶乔,你回答我,你想什么呢?”骆兢铭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我坐在椅子里,靠着椅背,手里不停地转着笔,我一紧张脑子一空的时候就会这么干。骆兢铭站在我的桌前,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浑身散发着怒气,他甚至不肯坐下来再谈。
“骆兢铭,我在想,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我终于开口。
“这问题,你早就问过了,我也早就回答过了,你别问我为什么,我能回答的只有是什么,我知道我喜欢你爱你,这样就够了。”他压着火气回答我。
“可是,骆兢铭,你不觉得这样的回答太不精明太不理智了吗?我们在一起也大半年了,那些不同,我们都能看得见,你真觉得单凭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就能坚持很久?”我本来想说一辈子,可到了嘴边又改了,到底是谁想一辈子,他根本就没有那么说过。
“所以,你的结论是?”他突然冷静了下来,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着我。
“所以,我的结论是,我们还是分开的比较好,我们,不一样。”我停了手里的动作,正视他。
是的,我想我暂时找到了一个解决的方法,一个能够解决我的自卑保全我的自尊的方法,那就是——离开让我自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