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兢铭进了他的书房继续做他的工作狂人,我就端着没吃完的樱桃窜回了自己的书房,我们的家这点很好,个人空间十分充分。
最近手头没有什么案子要开庭,于是回了家就不必再做功课,进了书房,我直接开了电脑连上线。MSN上,Fanny姐姐一连给我留了好几条言,见我上线,紧着又发过来一条。
“大姐,什么事情,你催命催成这样啊?”我先发了个欠扁的笑脸过去,然后才慢吞吞地打着字。
“乔伊,你那文,什么时候能写完啊?不然没法用啊!”Fanny姐姐的口气不善,一副讨债的架势。
“我是说写完才给你的啊,谁让你心急非得先看一点儿来着。”我不负责任地推托着,想起自己真是有很久都没给Fanny完整的文了,有些惭愧地吐了吐舌头,只是她看不见。
“求求你了,乔伊,最近那些投稿的质量太差,我都看不下去了,你那篇还成,写完了赶紧给我吧!”Fanny姐姐急起来也没了编辑的脾气,一连好几个笑脸递过来。
“好啦,好啦,我尽量啦。”我松了口。
“那还成,对了,乔伊,这次你又卖的是谁的感情故事?该不是你自己吧?”Fanny的敏锐总是让我有点招架不住,幸好,她只知道我是笔名乔伊的文学青年。
“这你就别管啦,反正每次总是得有人被我出卖就是了,”我答得躲闪,“好了,我还是下去继续爬格子去了,赶完了给你。”
“行,行,你好好写去。”Fanny发过来的笑脸真是谄媚,我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关了MSN,翻出了那个未写完的文档。
我总是搞不太清楚爱情是怎么一回事,遇见骆之后更是如此,他给我的所有东西都让我疑惑,我被动地承受着,却忍不住想要挣扎一下。
初初认识骆是在我毕业后刚进律所还有些青黄不接的惨淡日子里,那个时候,律所给的工资低,我就在休息日里间或打些零工,介绍工作给我的中介已经在大学四年里同我混得熟透,大多介绍我的都是一些轻松且能立刻把钱拿到手的活儿,比如说,参加座谈会。我就是在一次数码产品的座谈会上第一次遇见骆的。
因为我去的目的简单,就是为了混个出场费,于是挑了最角落的位置,低眉顺眼地坐着。工作人员发了问卷,我在问卷上随意地圈着答案,其实上面提到的东西,我大多没有,唯一感兴趣的数码相机,我的钱又还没攒够,于是,只是凭着感觉做着回答。
主持人开始问一些问题了,有人热心地举手回答,也有人跟我一样缩在最后,比如说,我身边那个看起来比我要年长些的男人。
“喂,他说的那些个术语,你明白吗?”我无聊地跟身边的人搭话。
那人一脸意外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不懂数码产品,那来干嘛的?
我耸耸肩,低声说着:“不懂也不犯法吧,反正这种场合也是要人凑数的嘛!”
他略微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竟然开始跟着主持人的节奏一样一样给我介绍起那些我听不懂的词语来,我惊讶地看着他,觉得他真是个数码发烧友,他却好像一点也没注意到我诧异的目光似的,自顾自地说着,直到人家停了,他才停。
然后,我就讶异地看着那个主持人朝我们这边走来,停在那人的身边,俯下身子对他说了一句,“经理,调查部分完了,下面是新品介绍试用环节,您看,是不是,您来主持?”
男人点着头站了起来,跟着那主持人朝前面走,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有点戏弄又有点小把戏得逞的意思,看得我不由得有些讪讪的。
这就是我同骆相识的场面,后来我总是想是不是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就是有些地位不平等,所以,我才老是对他有些防备,防备他的到来,又防备他的离开,防备他的给与,更要防备他可能的收回。
那次座谈会的最后,我被骆选为他们公司新品的使用者,留下了身份证复印件和联系电话。当我谨慎地在身份证复印件上写上“仅用于XX公司产品试用者身份情况登记”之后,骆探究地看了我很久,最后,他朝我笑了笑,他说,一个月后我们会联系你,听听你对我们产品的意见,到时候,你可以选择买下或者还给我们。我点点头,不置可否。
一个月后,骆果真联系了我,他在电话里问了我许多问题,我就一一地回答了他,最后,他问我,“莫小姐,你是打算买下呢,还是把东西还给我们?”
我一点都没犹豫地回答他,“还你们。”
然后,我就听见他的笑声毫不客气地传了过来,仿佛早就料到我会那么回答一样,笑停了之后,他接着问道,“是不是我说,我们对折卖给你,你还是不会动心?”
“是的。”我的声音有点僵硬。
“因为它不在你的计划表里,所以不管你对它有多满意也都会拒绝?”他的语气狡猾,听起来问得别有深意。
“恐怕是的。”
“好吧!那很遗憾,莫小姐,您没能成为我们的客人,希望以后有机会,东西这两天,我们会派快递上门来取的。”然后,他没再多跟我废话,客气地说了再见,挂上了电话。
我原本以为,我同骆的际遇便是到此为止了,他是知名企业的部门主管,我是刚刚入行法律界的实习生,我同他不过就是这世界众多陌生人间的一次触碰而已。可谁曾想,隔了一年多之后,我竟又同他重逢。
在那之前,我没能做成他的客户,那之后,他反倒成了我的客户。
再见骆,他已经离开了原先的公司,自己和两个朋友自立了门户。他们的公司成立了大半年,几个股东打算给公司聘个常年法律顾问,经人介绍找到了我在的律师事务所,那个时候我拿到律师执照不过两个月的事情,仍是跟在几个老师后面做些事情。
骆来谈顾问的事情的那天,主任让我一起听听。一进会议室,我便觉得来人眼熟,跟他握了手交换了名片仍是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直到谈得差不多,等着内勤拿合同来签的时候,那人突然开口道,“莫律师,看来,你是不太记得我了,你看,当年你没做成我的客户,现在我倒成了你们的客户了。”
那次重逢的直接后果就是,主任说,你们既然认识,那以后我们做事情也方便点,于是,我便成了骆他们公司的主要法律顾问之一。
再往后的日子,我每个月都得去骆他们公司坐堂一次,听一听他们的问题,再给出我的意见。
如果骆正好在,他会坐着一起听,每次完了之后,他总会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摸不清他那样的眼神是想说些什么,却也不好贸贸然问一些太过直白的话。直到有一天,他在只剩我们两个人的会议室里叫住了我。
“怎么,骆总?”我用眼神询问他,他则是笑笑地看着我。
“这一年多来,你看起来很不同,不再像个小孩子了。”他很意外地说起这些,于是,我只好继续疑惑地看着他。
“你可以叫我骆,不必总是强调我总经理的身份,”见我一副要开口反驳的样子,他用眼神制止了我,“当然,工作的时候,如果你觉得那样比较好,我也没有意见,只是,工作以外,我希望你叫我骆。”
“工作以外?”我问得不太客气。
“别跟我太强调公私要分明,我想,你们主任也应该告诉过你,把客户留住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他变成朋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表情就像一只猫在逗着老鼠。
我做着深呼吸,压下一种似乎被调戏了的恼怒感,“好吧,骆,但愿这朋友做的不是嘴巴上说说的,不然就太没意思了,不是?”
我挑衅地看着他,他毫不避讳我的目光,反而炯炯地回望我,突然,我有一种掉入陷阱的错觉。
故事写到这里就停了,后来有案子要忙,就没这心思继续风花雪月,现在再看,竟然有点想不起来,原来自己是想写些什么的。这故事里痕迹太重,动笔的时候一定没想出卖自己,没成想写着写着却成了回忆。
我把光标移在新的一行上,手指轻轻地敲打着键盘边缘的地方,寻思着后面是不是还要继续交代自己,不过,幸好,骆兢铭没有看我写的小说的习惯,这些东西于他是完全不相干的东西,否则,他不知又该怎样地嘲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