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绝对有理由对骆兢铭的恶整表示愤怒的,可这次,我却似乎没了愤怒的心情,我忽然发现,骆兢铭并不是像我所以为的那么笃定,那么自信满满,至少,对于我,他即使不择手段都要让我在众人面前承认我对他的依赖和不舍,那么,我是不是应该老实地承认,我不能没有他,而他同样也不能没有我呢?
并不太认真地想着这样的问题,然后跟教授和这边的律所请了假,也跟主任打了招呼,本以为主任是会有些不痛快的,不过,看来骆兢铭出面办事真的是很方便,主任半声都没哼,就准了我回来一个星期。
磨磨蹭蹭,磨磨蹭蹭,订到的机票是后一个星期的星期一,到上海的时间,算上时差,骆兢铭差不多也该要回来了,于是,我跟骆兢铭通报了回来的班次和到上海的时间,然后,便安心地等待上飞机的那天。只是,谁都不曾料想,接下来,竟然会发生地震。
知道地震的事,是在纽约时间的上午八点,离事发已经5个多小时了。那个时候,我正开着电视在公寓里收拾行李,准备赶下午的飞机,突然就听见新闻里说,中国四川发生里氏7.8级地震。
我听着消息,不由得一愣,这样的震级得是多大的地震,我看过关于三十二年前唐山地震的纪录片,那场面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这么想着,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很快地连线上网查看新闻。
关于地震消息扑面而来,受灾的地方不少,帖吧里许多人在说当时自己是怎样的惊慌,还看到某个成都的大学生拍的地震当时的场面,那种剧烈的晃动让人看得心惊肉跳,立时,我觉得脑子里有根弦一下子就绷紧了,成都,骆兢铭说过,他要去出差的地方就是成都!
脑子还被这突然的消息震得反应有些迟钝,手指却迅速地拨了骆兢铭的手机号码,电话里传来的女人的声音再没比这一刻更让人焦躁了,“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听得我恨不得把电话里的那个女人拖出来一顿暴打。
我做着深呼吸,一面按着免提不停地重拨,一面查着成都受灾的情况,不是震中,但是震感明显,部分郊县受灾严重,市区的情况尚可。我不知道骆兢铭究竟去的是成都的哪里,只能任那个成都地震的实拍画面不断地考验我的忍耐和镇定。
我跟自己说,骆兢铭不会出事,恶人命硬,阎罗王都不收,他又是那么聪明的人,即使遇到危险,也会很好地保护自己,可是,偏偏,他的手机就是一直都拨不通。
接下来的时间,我用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企图联络上骆兢铭,可是,家里的电话没人接,骆兢铭的秘书也说没有他的消息,我甚至愚蠢到在MSN上不停地给他留言,要他立刻上线说话,可是,他的头像却始终安静地保持着几乎要让人崩溃的灰色。
于是,当骆兢铭的手机被拨了第n遍却仍旧无法接通时,我再也无法继续镇定地说服自己“一切都很好”了,事实上,我的手脚冰凉,一阵一阵地觉得晕眩,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脆弱,这样不知所措,这样惶惶不可终日。该死的骆兢铭,他究竟在哪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得那种煎熬,所有最坏的情形一遍一遍地在头脑里过,即使拼命拍打,想把它们赶出去,却仍是无济于事。我真的担心极了,此刻,再没有别的计较,我只要骆兢铭平安,只要他平安地回到我身边,他说什么我都听,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临近出发的时候,我给阿宝挂了个电话,没有心情跟她多哈拉,只是关照她帮我打骆兢铭的电话,有了消息立刻给我发短信,我落地的第一时间便能看到。然后,拎着些简单的行李,我出了门,赶往机场。
飞机上的时间让人无比的焦灼,我不止没有骆兢铭的消息,并且同样无法获知灾区的消息,只能无比挫败地觉得自己完全的无能为力。
骆兢铭,你在哪里?现在怎样?有没有危险?是不是受伤了?我还没有跟你说抱歉,还没有跟你说爱你,还没有跟你算算你整我的帐,还没有狠狠地在你肩上咬上一口好出一口恶气,你又怎么敢出事?!
要是你不在,谁来气我,谁来欺负我,谁来跟我一边吵架一边笑;要是你不在,谁来哄我,谁来抱我,谁会在我睡不着的夜里搂着我;要是你不在,谁来爱我,谁来宠我,谁来无休无止地容忍我;要是你不在,我们的孩子,要管谁叫爸爸,不,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如此悲情的权利,没有你,我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孩子都不会有。
我闭上眼睛,顿时感觉心里无比的荒凉,我从来不知道,没有骆兢铭,我的生命会空洞至此,我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他的重要性,可原来,我还是不懂,原来,他早已经如此的重要,重要到没有他,我几乎都要无法呼吸。
我咬着嘴唇,握紧了拳头,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别乱想,镇定点儿,直到指甲掐进了手心里,生生地疼起来,才想起来要松开些。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帮你喊空姐过来看看?”坐在旁边的乘客关切地问我。
我皱着眉冲她笑笑,“没事,不用喊人,谢谢。”
她疑惑地看着我,然后有些遗憾地朝我笑笑,又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也许,她只是以为我是晕机或者神经紧张,又或者是个初次坐飞机的胆小鬼,情绪失控又精神萎顿,可她又怎会知道,事实是,那些突然的认知让我发现,我根本不能失去我的丈夫,而此刻,我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于是,我仿佛像是跌入了最最冰冷的水中,害怕地只能发抖而已。
骆兢铭,我一直瞧不起那些说着“没有谁我就活不下去”的人,可是,现在,我却没有把握自己一定不会成为那些我瞧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