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把Elyn引见给阿宝,其实,她们也不算陌生,之前在网上已经沟通过,而且,很明显,阿宝对Elyn的印象极好,一见面就亲亲热热地喊“Elyn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听得我忍不住寒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见了面,打了招呼,然后,我便陪着她们一起坐在阿宝家附近的咖啡馆里,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地说得热闹,而我却安安静静地独坐一旁,突然觉得有些怪异,这本来不是应该我自己热心关切的事情么,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我竟全然失去了参与评说的兴致?
“轶乔!轶乔!”阿宝拍着桌子不太满意地叫着我的名字。
“什么?”我猛然转醒过来,看向她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想什么呢?问你意见呢!”阿宝皱着眉,一脸不太赞同的表情。
“哦,刚刚走神了,想起案子里的一点事情。你们说什么?”我低眉顺眼地胡乱编着理由,心里顺便恶狠狠地臭了阿宝一顿,这家伙近来是越来越嚣张越来越不给我留面子了,真不知道谁给她撑的腰,牛成这样!
“喏,刚刚Elyn姐说设计图五天之后给我们,问你时间上是不是可以?”阿宝一脸嫌弃表情地看着我,“不过,我看你也是没空管这摊事儿了,还是我跟Elyn姐直接操作好了,你的任何意见全部out,不带你玩!”
我看着阿宝激进得简直有点莫名其妙的表现,真是见鬼了,怎么一个两个在Elyn面前就不对劲呢,倒是Elyn好像看两个小孩子斗嘴一样,笑得颇为愉快地看着我们,弄得我一下子有点火大起来,“再横,咬死你!
“呵呵!”我的话音刚落,Elyn便笑出了声,“你们两个,真是……”
我在心里不由得哀叹起来,怎么回事,竟然在Elyn面前像个不成熟的小孩子一样,真是面子里子统统都捡不回来了。
之后再聊,用阿宝的话说,我总算是回了魂,却是没了用武之地,Elyn早已经明白我们要的是什么,她说她能给我们那些,就等着看图纸好了。
于是,阿宝就极度谄媚地冲着Elyn一个劲儿地笑,边笑还边说,“我就知道,事情交给Elyn姐就一百二十个放心好了。”
Elyn笑着摆摆手,“没有,其实,你们的想法挺具体的,我只是把它们做出来,而且,这想法我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可以算是熟悉了。”
“咦?谁跟你说的?”阿宝多嘴地跟上一句。
“你说呢?”Elyn笑盈盈地反问着,边说边看向我。
还能有谁呢,如果不是骆兢铭这么爱说话,这次怎么能这么有把握地把Elyn给叫回来呢?我这么想着,抬眼对上Elyn的目光,不太好意思地笑笑。
“哎呀,他们家骆兢铭哦,真是!”阿宝感叹地朝沙发里倒,然后,突然又坐直了,拉着Elyn问道:“Elyn姐,你原来认识骆兢铭那会儿,这男人就腻味成这样?!”
Elyn低头微笑,好一会儿才回答道,“骆对他关心在乎的人和事一直都是百分百地投入。”
我闷头喝着咖啡,听到那话,端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地顿了顿,那是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情呢,从另一个人的嘴里听见她那样地称赞我的丈夫,我究竟是该坦率地表明自己听得并不太痛快,还是假装大方地感谢她如此的缪赞?
“轶乔,有心事吗?”乘着阿宝有事先走的当儿,Elyn突然问道。
“嗯?哦,怎么会呢?”我朝她摇摇头,我并非不喜欢Elyn,我说过,她是我欣赏的那一类女性,可是,看到她的时候的那种复杂的心情又该如何解释?我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小气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Elyn扯了扯嘴角,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浮了起来,“轶乔,我真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律师的,你太不会说谎话了。”
“啊?”我有点尴尬地看向Elyn。
“一直听骆说起你,还觉得有点不相信,怎么会有那么……”她顿了顿,仿佛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过一会儿,继续说道,“那么自相矛盾的人。轶乔,你应该经常跟自己过不去吧?”
我被她说得一愣,一时间呆呆地不知道要说什么,突然之间,Elyn一副好像跟我已然十分熟悉的样子,我一下子真有点适应不过来。
“很意外吗?这些当然都是听骆说的,能让他那么着急上火忍不住要跟我抱怨的人,可真不多。”Elyn微微地笑着,那表情似乎在说,她已经沉入回忆,于是,很自然地,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端着咖啡杯,抿在嘴边,那神态同骆兢铭沉思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让我忍不住要猜测,他们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所以连动作细节都会如此的相似。
“Elyn,”看着她沉思的样子,我突然兴起一个冲动,开口问道:“为什么还是一个人呢?”
她抬眼望向我,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那么问一样,神色自然地答道:“因为不能跟相爱的人在一起,所以不能接受任何的替代。”
她说话的时候仍旧带着微笑,却透着一股坚毅和决绝,看得我忍不住心惊,“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Elyn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许久,她摇了摇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那天的最后,是我把Elyn送回了酒店,回到家的时候,诺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我靠在沙发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电视,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犹如此刻的心情,一点一点降到了最低谷。
尽管连自己都觉得毫无道理,可是,关于骆兢铭和Elyn的想象就是无休无止地在头脑里作祟起来,想要追问骆兢铭的过去的念头从没那么强烈过,原来,我也不过是一个俗透了的女人,小气、自私、一刻不停地需要确认自己的重要性。过去和我,究竟谁重要?过去和我,究竟更爱哪一个?过去和我,是否同样不能长久?
Elyn说,她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相爱却不能在一起;Elyn说,她不能接受任何的替代。那么,骆兢铭呢?我又是否是那一个替代的人?我想,如果我聪明的话,根本不应该也不可能去怀疑骆兢铭对我的情意,可是,那种从未如此强烈过的惶惑感就是把我的神经给牢牢地抓住了。
骆兢铭于我,我于骆兢铭,究竟,我们是怎样的关系?我们又是否真能坚如磐石固若金汤?如果连Elyn都做不到,我又凭什么?
“你在家?”骆兢铭的声音响起在房门口。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向他,怎么竟然连他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骆兢铭,我没做晚饭,你叫外卖吧。”
“嗯?怎么了?不舒服?”骆兢铭关切地走到我面前,伸手试我额头的温度,“不发烧啊!”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不懂他,所以,总是对他一点把握都没有,“有点儿头疼,我想先睡一会儿。”
他微皱着眉头,半是疑惑半是探究地看着我,“你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啊,轶乔,到底怎么了?”说着,他的手指抚过我的头发,嘴角边浅浅地扯起一个弧度,“轶乔,有什么事情你可要告诉我啊!”
“骆兢铭,Elyn她……”骆兢铭望着我的眼神温柔且充满了诱惑的味道,于是,直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Elyn怎么了?”他挑着眉问我。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那些虚弱那些不知所措那些惶惑,我终究还是不愿意展示的,无论面前的这个男人同我是如何的亲密。
令人意外地,骆兢铭并没有追问我的答案,反倒推着我朝卧室走去,“不想说就不说了,你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儿,我煮点儿粥,弄好了叫你。”
一路走,骆兢铭的手就一直放在我的肩上,他手心的温度真是暖,然后,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我听到骆兢铭的声音慢悠悠地在身后响了起来,“对了,轶乔,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Elyn她差点就成了我嫂子。”
“嗯?”我立刻站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你大哥不是……?”
“所以,Elyn就一直一个人,大哥临死前托我照顾她,可是,她却坚持一个人去了法国,”骆兢铭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这次,是她七年来头一次回国。”
我实在是太意外了,看着骆兢铭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而他却在说完之后突然又换了个表情看着我,“怎么样,轶乔,你还头疼吗?”
我看着他笑笑的表情,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无比地疲倦,我想,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完全明白,可是,我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如他所愿恢复精神同他斗嘴争辩,其实,这和Elyn究竟同骆兢铭什么关系又有何干呢,出了问题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我还是先睡一会儿,你过会儿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