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的事情处理得很快,过户,交房,装修,全部事情一个多月就弄得差不多了。
父母对于终于能住宽敞的新房子很是兴奋,我陪他们去验收装修的时候,他们看着新房子笑得合不拢嘴,见他们如此开心,我一面笑着,一面就羞愧起来,这笑容不是我给他们的,不,其实,也算是我给他们的,是我嫁对了人,我嫁的那个人给他们的,只是,这却让我一点都骄傲不起来,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变得有点儿僵了。
“乔乔,”老妈叫我,我赶紧回神应她,“小骆对我们家真是没有话说了,你呀,真是额骨头触到天花板了。”
我不怎么自然地笑了笑,这是事实,尽管我总是不太愿意去想这事儿。
“乔乔,你做人家老婆的,要对老公体贴一点,小骆是疼你,老是让着你,可是,男人哪,不会总是那样的,你自己要有点分寸的。”老妈拍拍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着。
我点着头,却发现所有的好心情突然远离了我。
我接受了骆兢铭的安排,接受了让我的父母搬进他的房子的决定,我想,这是他想要表达他对我的在乎的一种方式——照顾我爱的人,可是,他用的这种分享财富的方法却让我不能痛痛快快地接受。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到底感情这东西,是不是能被计算重量然后标价出售的呢?尽管也算是公平的买卖,你买我卖,你情我愿,可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样很别扭呢?我爱你,所以要给你我有的东西,那么如果哪一天不爱了,是要全部收回,还是说声对不起,然后再说,给了你那么多,总算也不亏欠你了?
真是不知好歹,我想所有人看到这里都会给我下这样一个评判,好吧,我承认,我不知好歹,而且不知好歹得简直就是过分至极。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人总有对付不了自己的时候,明知道自己的想的做的是错的愚蠢的甚至可能是不能挽回的,可就是怎样也停不下来,好像不那么干就不能心安一样。
唉,好吧,那么,我再给你讲一段往事吧,也许你听了之后能稍稍理解一点我的神经质。
那是在我初初同骆兢铭以男女朋友身份开始交往的时候。晚上有空的时候,他会来事务所接我下班一起吃晚饭,他开着他的奥迪Q7 4.2停在楼门口等我。其实,骆兢铭不算太张扬的人,会买SUV也只是因为他空下来的时候喜欢自助游,开着方便舒服,可那一百多万的车停在一堆一二十万的车边上就显得有点扎眼了,于是,总会吸引跟我一起下班离开的同事的视线。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知道骆兢铭是我顾问单位的老总,都还以为是有什么商务谈判带饭局的要捎上我,来的次数多了,就有人开始好奇起来。
某一天,前台的小乐问我,“轶乔,你是不是跟骆总……”
我被问得有点尴尬,却还是点头回答说:“嗯,刚开始,试试看……”
“试什么呀!”小乐很直接地劫过我的话头,“这种金龟怎么可以让他溜掉!”
说着,她还做得跟我情深意重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我眨了眨眼睛,然后,接着说道,“这种富人俱乐部,赶上车,哪里还有下来的道理!轶乔,精明点儿,套上他了,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干活了!”
突然,我就说不出话来了,只好笑一笑,低下头,装出一副赶着做事情的样子。
那个下午,关于我同骆兢铭交往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事务所,于是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点儿暧昧。
别以为律师是多清高的职业,对每一个辛苦求生活希望能过得更好一点的人来说,明摆着眼前放着一个自动取款机,又有几个人能不动心的?捷径永远富有吸引力,而骆兢铭就是摆在我眼前的自动取款机,就是那条再迅速不过的捷径,而那些或羡慕或妒忌我的人当然以为我是要毫不犹豫地走上去的。
可是,我却讨厌透了这样的感觉,同骆兢铭在一起,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一方面我的内心充满了不安,我的确没有什么自信能在这场恋爱里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另一方面我又必须忍受旁人自以为是的揣测。而这样的心情,我无法同任何人分享,无论是父母还是至亲好友,我想,无论是谁,只要他们听了,都会说,轶乔,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了吗?好吧,就算是吧!可是,我的要求很多吗?我只是想要一场单纯没有任何杂质的恋爱,两个人平平淡淡地相处,细水长流,温暖绵长,我不喜欢有风险的爱情,不喜欢生活得很高调,我只是想生活得像我自己,是我自己。而骆兢铭无疑是很有攻击性的那种人,他让我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让我总有停在风口浪尖的错觉。
我同骆兢铭的事情传遍整个事务所的两个月之后,我跟骆兢铭说,“不如,你们公司的顾问,我转给我们所里其他的律师做吧?”
骆兢铭很纳闷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为什么?”
我沉默地吃着晚餐,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清楚盘桓两个月的矛盾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公事或者私事,我只想选一样和你扯上关系。”
“轶乔,你这样是不是孩子气了点儿?”骆兢铭皱着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地看着我。
我低着头,咬着筷子,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骆兢铭,我不想别人说我是在利用什么,感情和事业,不管哪一样,我都希望别人能公平地评价它们,可能你觉得我这样特别笨,我想如果今天你答应了我,明天我去跟所里汇报,一定也会有人觉得我特别的笨,可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舒服一点儿。”
骆兢铭没有立刻接我的话,沉默地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抬眼看着我,“轶乔,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有压力?”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我不知道那里面的情绪是不是可以被称为心疼,曾经我想要逃来着,逃开这完全可以预见到的压力,可是骆兢铭那么坚定地不准我逃,所以最终是我妥协了,而现在,为了我要命的自尊和骄傲,我需要骆兢铭为我妥协。
于是,我有点不是滋味地笑了笑,“骆兢铭,别说我不给你面子,的确,那压力不算小。”
他忽然就笑了,“轶乔,我可以为那些压力跟你说抱歉,可是,你要记着,除非我对你或者你对我没有感觉了,否则,我不会因为你那些自己都知道很愚蠢的压力而放你走。”
我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那么……?”
他重新又拿起筷子来,一边夹菜一边说道:“反正顾问合同是跟你们事务所签的,你们派谁常驻我们公司,也不是很有所谓。”
我看他低头吃得热闹,端起红酒喝了一口,压下徘徊在嘴边的那句“谢谢”,我想,骆兢铭一定不想听到那么欠扁的话。
这段往事就只能说到这里,骆兢铭当时说的要我记住的话,最后被证明,也不是那么管用,那之后也就是小半年的时间,就发生了我要跟他分手的那件事,而我跟骆兢铭之间不断地争斗和妥协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