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夏,绛衣终于出宫了。进宫多久,不过只有半年多,但是却那么的漫长。
驾车前往太后陵,华车外的喧哗似乎再也感受不到。这一日,唯有艳阳让人心觉得温暖。绛衣收回眼,不想再看,那街道上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华车过处,没有人敢抬头,看不见跪着的人的脸,是羡慕吗?还是可怜?
不知无衣是不是也在队伍之中,前住太后陵祭祀的车马队伍足足有一里长,他在哪儿?看不到,听不到。
太后陵位于京都以东二十余里的颢山山麓,是皇上的生母文平皇太后的陵寝。根据历代祖制,太后千秋之后,本应与先皇合葬,以便让按礼制在寝宫内侍奉墓主,但文平太后却有自己的陵寝。
皇上未亲政前,文平皇太后布纲治纪,朝纲稳定,为如今民富国强奠定了基础,而且还与曦辰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这样的关系是一个女人所建,将来还需要另一个女子却维护。
绛衣侧头看了看车内的琴悦,她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的天空,那片湛蓝的朗空,云自由,风自由。绛衣叹了口气,琴悦的身体让她不由得揪心,她笑着却也伤着。
烨泽也不忍,所以这次出行,特别让绛衣在琴悦身边照顾。也许更多的是开导,琴悦的大婚已经定下来了,下月月圆之时,便是她的花嫁之日,而魏央却仍在内案馆的大牢中,也许再不会有见面之日。
琴悦!在你出嫁前,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绛衣悯然,递了杯水给琴悦,没有将话说出口。
马车停了下来,已至文平太后陵,陵寝的气派不逊于历代帝王。倚山而建,西望京都,气势恢弘。下了马车,举目望去,青石条交错相砌,墓道直直的伸向陵墓正门。墓道两旁立有精美的石雕,狮、马、华表各一对,石人十对。陵冢上下松柏掩映,幽谷肃穆。
陵园内房屋、宫殿和院落。陵冢设在陵园的偏西处,其下则是文平太后安寝的地宫。陵冢正前建有殿阁,便是祭祀的地方。黄琉璃瓦顶,雕梁斗拱,朱红色的油彩。
祭祀时皇帝与后妃都在殿阁之内祭祀,而王公大臣则只能在殿外祭祀。
绛衣扶着琴悦走进了祭殿内,眼却不由得落向殿外,但那密密麻麻的人中哪一个才是他。人群渐渐肃静下来,一样的官服,仍然分不清,绛衣皱眉,无奈地回过头。与琴悦的双目一触,两人的眼神瞬间相契。一个寻着,而另一个则盼着。
绛衣见她张口欲言,然而还没听到半个字,只见琴悦的身子一软,顿时摇摇欲坠。绛衣一怔,忙伸手接住她下坠的身体,“公主,公主。”
琴悦微微听到绛衣的声音,双眼却一片昏黑,头重身轻,她倚着绛衣,却仍不能站稳。“天气太热,公主怕是中暑了。”只听有一个人说道,那声音像是田妃的,随着田妃的声音,随之便只剩耳中的嗡鸣。
琴悦的身体微凉,额头却仍渗着汗,绛衣一边替琴悦扇着风一边向烨泽望去,他蹙着眉,似关怀似无奈,他可能放过琴悦,不是吗?
“皇上,让绛衣将公主扶去侧殿休息一下吧!”站在绛衣身边的田妃关心道。
烨泽点点头,眼中又恢复了肃然。绛衣轻叹了口气,与另一个宫女扶着琴悦朝侧殿走去。侧殿内,井然清静,屋内一尘皆无,放置着日用物品。
绛衣拿出薄荷膏抹在琴悦的太阳穴上和人中上,阵阵清香入鼻,琴悦微蹙额头,悠悠地醒转过来。
“姐姐,我好累!”琴悦疲惫着眼睑,抬不起却也搁不下。绛衣淡淡一笑,她终于说她累了,那一脸苦楚倒反而让绛衣放心,“睡一会吧,醒了就没事了。”
琴悦苦笑,真的睡醒了就没事儿了吗?这时殿外响起了祭祠的钟声,震动着整个太后陵,那钟声肃穆威严,为亡灵鸣响,仿佛也在为即逝的爱情鸣悼。绛衣侧目,琴悦也在倾听那钟声,她也感到了吗?
“要怎样做才能帮你?”绛衣喃喃地道,要的不是琴悦的答案,因为也许根本就没有答案。琴悦楚然,绛衣的话虽小,但却进了她的心,于是随口便答道:“也许我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
绛衣一愕,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她还真要……绛衣不敢再住下想。琴悦说完静静地闭上双眼,脸上如此的淡然,煞白的安祥,瞬间一丝怯意迎上心来。
“小伶子,小伶子。”绛衣不由得轻唤了两声。琴悦眉头微皱,惺忪地睁了睁眼,“姐姐,让我睡一会好吗,你不用担心我。”
琴悦的话显得无力,又闭上双眼。绛衣吁了口气,但眼睛一刻也不敢再离开琴悦,她的话让她揪心,也让她寒心。两个月前那个活泼的小伶子已经远去了,随着她的歌声埋在了御乐馆中。
钟声末了,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绛衣仍定定地望着琴悦,不由得眼睛竟有些酸,想眨一眨,却又怕那一眨眼间眼前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过了多久,已经辨不清了。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绛衣一怔,回过神向殿外看去。脚步渐近,出现在殿门的是田妃。看来祭典已经结束了,难怪眼那么酸,可是琴悦睡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醒呢?
“公主,公主。”绛衣心里有些惊慌,琴悦仍然紧闭着双眼,安静得让人害怕。田妃见绛衣一脸惊异,忙走了过去,朝琴悦一看,缓缓地叹了口气,“绛衣,你别太紧张了,公主只是睡着了。”
绛衣一愣,定眼看去,琴悦微微起伏的胸口透露着丝丝生气,这才放下心来。田妃取出丝绢擦去琴悦额上的汗珠,向绛衣笑道:“好多了,绛衣你去弄点水来。”
“好。”绛衣忙点头,“马车上有水,我去取来。”
说着正要转身,却被田妃叫住,“不用回马车,出了侧殿向左走几步便有一口井,井水比较清凉一些。”
绛衣一笑着应声,奔出侧殿。向左走过一条**,再几步,眼前瞬间开阔,松柏渐少,与青石路相接,抬头一看,眼前的建筑正是太后陵的陵冢,修建在青石砌成的墙基之上,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绛衣一愕,回过神来,误闯陵冢不知算不算不敬,不过还是小心的好。她贴着陵冢的墙基,放轻脚步,眼睛却四处张望着,井,到底那井在什么地方?
正寻着突然耳中传来细毫的声音,似乎是从那墙基里传出的。低声燕语,几句之后便又停了。绛衣一怵,那墙基里那上太后的灵柩,那岂不是……不由得全身一颤,还是取了井水忙走的好。
她加快脚步,这时陵道尽头一口井出现在绛衣的眼中,她心下一喜,朝那口井走去。没几步,耳边又再响起那个声音,这次却变得更加清楚。
“这些人怎么办?”声音虽小,但可以辨清。接着又有个声音答道:“怎么办?找个地方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