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叫醒她,她太想就这样睡去。这时一只手在她腹间一推,只觉肚里一阵翻腾,顿时一口水自口中流出。
睁开双眼,迎上的自然是烨泽的眼睛,深得吓人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喜色。“传御医,快去。”烨泽朝站在泉边的人吼道。绛衣此时已彻底地醒转过来,蓦地一怔,众人眼前,他竟挽着她的腰,而且还那么紧。
“我,我没事。”绛衣一边推开烨泽,一边慌张地宣布道,“不用叫御医。”本想离他远一些却险些又沉入池中,只得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她真想刚才多睡一会。
烨泽浅笑,看来她已经没事了,于是向站在泉边待命的人道:“去准备衣服。”
“回皇上,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放在偏阁中。”有人答道。烨泽拉着绛衣向泉边浮近,一靠边,绛衣马上松开抓住烨泽的手,转身扶住泉边的砌石,不由得吁了口气。
真是劫后余生,热气退去,恐惧退去,风拂过,竟真有些冷。一个寒颤,身子一抖,却突地想起那玉佩仍在池中。
“丽妃,带她去把衣服换了。”烨泽朝泉边的青罗道。青罗一脸焦急又有几分凄然,看着池中的两人,茫然地点了点头。
已有太监伸手去拉绛衣,绛衣一怔,缩了缩手。“不行,我的玉……”
一时着急,话竟脱口而出,她忙住了嘴,却为时已晚。只见烨泽那张脸结了冰似地,瞬间变得铁青,那自发间流下的水滴仿佛马上也化变成冰棱子,还有那眼神活像能吞掉她的魂一般。绛衣一怵,这比那阵风还要让人生寒。
她的玉?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玉。烨泽顿时心里一阵怒火上窜,直僵僵地用眼勾着她的脸,她不是落水,而是为了那块玉。亏他还救了她,没有半句感谢,想着的却是她的玉佩。
这个从来都不识趣的女人,他抓住她的手臂,又将她拖至池心,“好,你想死,朕成全你。”
“皇上……”池边的青罗一怔,见池中慌了神的绛衣,想出言相劝。却不料活还没有说完,竟被烨泽喝止:“你们都给朕滚出去。”
在场的人顿时吓得脸色大变,失了神愣在原地,无人敢动。绛衣全身微颤,手臂被烨泽抓得痛了,却有不敢挣脱。
“你们耳朵聋了是不是,还不给朕出去。”烨泽失了耐性,池边的人若再不动,他会让他们永远都听不到。
绛衣一怵,她怕那池水,也怕与他独处,见众人纷纷退下,心里顿时如灌满一般,哗哗作响。众太监退出了院子,青罗也无奈地起身。
“青罗,青罗,别走。”绛衣无助地嚷道,希望她能够为她留下来。如果可以,青罗何尝不想,可是……她偷偷看了烨泽一眼,虽然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怒气,但是绛衣也绝不会受到伤害。
“青罗,青罗。”绛衣仍呼救般地嚷着,却只能眼见青罗却已消失在眼帘间。
烨泽任由她嚷着,手臂将绛衣挽得更紧,只要他不放手,她便会再次沉入池中。慢慢地下坠,等到身体变得僵硬,再慢慢地浮起来,他忍心吗?忍心看她的脸在死亡中变得苍白,变得浮肿,至到认不出为止。
绛衣停止了呼喊,不是失了力气,而是不想浪费力气。她与他也许又是一场战争,她要保存力量。她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人,睫羽上仍挂着细细地水滴,发湿了,衣衫湿了,他的心也湿了吗?
发丝上的水滴竟滴到了她的衣上,她一怔,微微蹙眉,本想离他远一些,却仍然不敢,只得沉默着。这一阵静默,竟让他铁青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不忍,他自己又怎会不知,说的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罢了。可是那块玉,他冷笑,该恨她吗?她对他残忍,对她自己竟也那么残忍。一块玉能给她带来什么,她竟拼死相护。
绛衣见他冷笑,不由得一阵惊惕。却只觉他挽着的手一紧,水顺着身子拂过,跟着自己的身体开始向池移动。她静静地不敢出声,心底却警戒着。
至止池那,依然是那块大石,烨泽竟松开了手。绛衣一惊,猜不他想干什么。只觉他渐渐远了,没有上岸竟又回到了池中。
他要干什么?绛衣一怵,“皇上……”随着她的轻呼声,只见烨泽向下一落,已沉入了池中。瞬间绛衣便觉心里一丝触动,他是为她吗?那金色的衣衫与水相溶合,如同水芙蓉一般。绛衣的心徒然收紧,始料不及。
那金色在水波中晕开,也在她心里晕开。静了,水静了,风静了,他怎么还没有浮起来。绛衣越发的惊怵,升腾的热气却让她脸无血色,他还静静的沉在池底。
过了多久,她早已记不清,只在心时默默念着,千万别出事,她可再找不到一人烨泽还给这皇宫,还给朔元王朝。
“皇上,皇上……”绛衣试着叫了几声,没有一丝回应,就连水声似乎也停止了潺动。不觉间手心已捏了一把冷汗,凉了,心也凉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是找回那块玉吗?他为什么要捡回那块玉,不是为了她,一定不是。绛衣心里默念着,想让心里好受一些,不是为她,她便不会感到内疚,可是……
这时只听“哗”的一声,水纹猛动,惊碎平静。绛衣一怔,心悬在咽子眼,眼也悬在他身上。烨泽穿出水面,如破水而出的金龙,泉水包裹着的金衣,骄阳下放出金光,如鳞如甲。绛衣未及吁口气,已先破颜而笑。
天子不是都有天上的神明守护,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出事呢?多虑了。
被清泉模糊的双眼中,映出她的笑脸,那破颜一笑,有如雨后朗月,干净得透明。又像葡萄美酒,殷红得醉人。那一笑,是为他吗?还是为他手中的玉?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烨泽微微蹙眉,狠狠地捏紧手中的玉佩,恨不得将它捏得粉碎。究竟是为什么要替她捡那玉佩,他无奈,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向她靠近,她竟然没有躲开。
“下次别让我再看到这东西。”烨泽将玉佩交到她手中,冷着一张脸地道。绛衣一怵,立即收起笑容,他沉入池底真是为了这玉?是真是假,她颤颤地接过他手中的玉佩,似乎更显光润。
感动也好,感谢也罢,她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他,那张被水浸过的脸,仿佛被熄灭了怒气,显出从未有过的悠柔。但眨眼间,冷冰的双眸,在她的注视下忽如生出贪婪的火光。
绛衣一怔,回过神到,忙转开落在他脸上的眼睛,轻轻地向后退移。心里暗暗叫遭,天知道她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感觉到她的退让,感觉到她有意避开他的眼睛,感觉到她脸上的羞涩,烨泽暗笑,向她靠去。
“皇……皇上,请你放过公主……与魏央。”绛衣一时慌乱,说这话只为打破这可怕的沉寂。但话一出却打乱了烨泽的心情,他猛地停住,眉头深蹙,她想为魏央求情,还是为她自己求情?
“你是要朕放过你吧?”烨泽问道。
绛衣一愣,是!为琴悦,为魏央,也为自己。“皇上肯放过我吗?”似问非问,也许早已知道答案,但是却仍希望他回答。
“朕现在就告诉你,不会!不管是楚王还是安信王,都不可能改变。”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那张几分关怀与羞涩的脸蛋瞬间消失,又回复了以往的漠然与柔韧。“那绛衣也告诉皇上,皇上一定会失望的。”
好一个失望,好一个有胆有识的宫女,竟敢当面挑衅。不过世事难料,烨泽冷笑,“是吗?”
烨泽说完转身上岸,他的那两声冷笑,让绛衣头皮一阵酸麻,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什么叫做“是吗”?一阵心痛,分不请是为什么,只盼着,盼着谁来解救她,是无衣吗?只希望能够快离开这纷扰的宫庭。
绛衣紧捏着手中的玉佩,她不会让他再看见它,它是她的守护,无衣也是。心里难耐的苦楚,面对烨泽,她太累了,太倦了,只盼着有人能来解救她,那个人会是无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