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绘烟已经醒了,绛衣轻推开门,绘烟半倚在床过,盯着绛衣身后碧真,碧真一怵,忙低下头。“绛衣,你进来。”她只是发出声音,却没去看绛衣的眼睛。
“姐姐。”绛衣走到床边,吸了口气,绘烟承受了多少她心里清楚。绘烟以为可以忍住不哭,却不知不觉,泪已满腮,她知道绛衣已经知晓了全部,“绛衣,你别管这件事。这宫中容不得你有好奇心。”
绛衣点点头,低垂下眼睫,就当是安慰绘烟好了,她不想再见到她难过。但是她会查下去,查个水落石出,用她在宫中剩下的日子。绘烟舒了一口气,有些放心,却仍有些担心。
“绛衣。”她顿了下来,接下来的话,她该跟她说吗?
“姐姐,有什么话,你说吧!我会为你做的。”绛衣不知道她为何犹豫。
绘烟蹙起双眉,那苍白的脸上多了些颜色,“你别怪皇上,他是最可怜的人,他爱画云,超出了作为一个皇上的权威,但是……偏偏画云死在他怀里,他想救她却又无力回天,那种痛是撕心裂肺的……切肤之痛,他的伤口比我还要痛,我可以……哭可以惩罚自己,但是……他不能,他仍然要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他该……恨我,也该恨……画云。我们亏欠……亏欠他的……却……却反而要他来……偿还……”
绘烟已经泣不成声。该责怪烨泽还是可怜烨泽,也许绘烟的话是对的,绛衣的目光飘向窗外,责怪还是可怜都不应该由她绛衣来决定,这件事上,她只不过是个局外人,有什么资格。但是她却能感到他对画云的感情,他仍放不下她,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女人。
而她郦绛衣却倒霉地做了那根牵着他与画云的线,她不会通灵却偏偏觉得自己像个神婆一般。每次他看她的眼神,那眼中的怨恨、缱绻还有说不清的千丝万缕却不是给她的,而是对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史画云。
绛衣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跟那个画云长得像,但是又不知到底该还是不该,那幅画中的画云和她像吗?她冷冷地笑,一点也不。
绛衣答应绘烟不再查那件事,不再恨烨泽,她能做到吗?哪怕一件。她叹了口气,脚迈出翠烟园的园门。抬头一看,不知是狂风暴雨将来还是忘了时候,天竟然已经黑了,不由得一怵,快步离了竹林,本来担心会遇见那两个守园的侍卫,但是一路走去,似乎并没有什么人,看来是多虑了。
那石山后仍然少有人经过,绛衣已经定下心来,摸到假山后想取回自己藏在那里的衣物。她伸手向石洞中一探,不禁失色,那石洞中竟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一定是弄错了地方。她又看了看,没有啊,她不可能记错,但是她的衣服去了哪里。
莫非有人拿走了,那是谁。绛衣更加担心,如果只是衣服还好,如果被人跟踪那岂不遭了。罢了,再想也没有用了,天渐黑,还是先回于飞宫吧。
轻推开于飞宫的门,一切静然,似乎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开。她穿着一身太监服,悄声走回自己的房中。这个时间管沁心应该去御花园观灯去了,被田妃娘娘请去的,自然青罗也会去。今晚各宫都静默得出奇,所以她才能偷溜出来。
她叹了口气,不知今晚御花园的灯会怎样了,只是那些灯再亮也照不到翠烟园。向房里走了一步,眼睛落在了床塌上,但这一眼却让她心里蓦然一怵。那床塌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衣服,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她忙走到柜子前,拉开一看,不是,不是柜子里的那件,那么……就是她丢在石洞里的那件咯。
“回来了。”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绛衣一怔,却不回头,也用冷冷的声音道:“请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
她早该猜到是她干的,这个爱跟踪人的碧云。这个宫女,她猜不透,是恶意还是好意,永远一幅臭脸,跟烨泽倒有几分相似。
“好啊!”碧云干脆地答道,却又将话一转,“只要你别再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她是指的翠烟园,在她的语气中听得到她对那里的恨意,这个宫女与“那种地方”有何关系?绛衣转过身面对碧云而站,“那种地方,那你倒说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一个不祥的地方。”碧云的话有几分愤意,不祥的地方也许是碧云对它的诅咒。但是一场大火难道洗不竟它的不祥吗?
“够了。”绛衣再不想听她的谬言,她到底有什么怨愤,要说出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爱跟就跟着吧。”
碧云一怔,咬了咬唇,她知道她管不了她,更谈不上威胁,但是她咬着牙说:“那好,你可别怪我,那可是禁地,皇上下了旨如果踏进一步就是死罪。”
绛衣微微扬起一丝冷笑,她不再说话。碧云有些生气,有些不甘,她是唯一一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的人,就连以前聚万千宠爱在一身的云妃娘娘也不敢,云妃娘娘对皇上的爱带着无限的敬畏。而对于眼前这个,一个卑微的宫女,也许在她心里君王也不过如此,也是一个与其他无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