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坛的大块空地上,待选的姑娘们排好队。春光无限,却只照着这冷冰冰的宫殿,少了些花草的相称,失了几分生气。这春日的阳光竟让绛衣有点发热,那发间的兰花挡住了绛衣部分视线,这算什么,画画时让她戴着,现在倒好只要一见人便让她戴着,是优待吗,她可不希罕,她只要出宫。还有那站在人群前的老师,老是说个没完,绛衣有些着急,她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不过就是一些关于跳舞的技巧吗,有什么好听的,这舞有什么好学的,她五岁那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便已精通了。虽然后来她娘死后无人管教她,但她的这些本事却一样也没有落下。
琴音骤然响起,众人开始舞动臂间的画帛,如五色云彩伸空而起。绛衣心里忽生一计,她将画帛轻轻挽起,顺势在发间一抚,那遮住红印的兰花顿时落地。这样好多了,没想到一朵兰花竟让她如此沉重。她双臂一抖,画帛飘若浮萍,软如烟尘,升向空中,竟如同仙云一般。
此刻她只知道自在无比,却不知远处的游廊上,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烨泽微倾着身子,一手握住栏杆,指尖已没入木纹之中。是她,她就是郦绛衣,舞姿翩然,亦仙亦幻,脚步轻移,玉臂微起,恬如镜湖却又颤如涟漪。与她相比其他女人那也能称作舞蹈吗?烨泽紧抿着双唇,手捏得更紧了,他竟然对她有些生厌。
众人都因绛衣的舞姿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她,挥舞旋转,只有她自己不知,依然如若无人。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她一顿才停了下来,侧头一看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难道她失态了吗?青罗拉着她的人松了松,她怎觉得绛衣脸上的红印此刻在阳光下异相华泽。而那朵兰花已不知何时被人踩成了花泥。
烨泽这时也已认出青罗来,他依稀记得她画中的样子,但她本人比画中更美。他站直身子问身后的周关立:“上次朕让你查的事怎样了。”
周关立边瞟着远处的青罗,一面回答:“回皇上,民部说郦相爷确有两个女儿。”
“还有呢?”烨泽冷冷地再问。
这皇帝主子可真是料世如神呀,他怎就知道还不内情呢,周关立清了清喉继续说:“虽然这郦青罗是十多年前入的户籍,但是那纸却像是新增上去的一页,新的。奴才追问之下才知道,一月前郦相爷亲自去过民部,所以……”
烨泽早已料到,并不诧异,“哼,也不知郦竹山从哪儿弄来的一个女儿,他可真是机关算尽呀。”
周关立侧头看了看烨泽,他似乎没怎么生气,看来有些话此时不说,更待何时,“皇上奴才想这也是郦相爷的一片好心,奴才听说这郦青罗是这批姑娘中最美的。”最美的?对她似乎真是那些女人中最美的,一颦一笑倒比那郦绛衣更像大家闰秀,不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已是落日余晖,青罗抬起手挡住斜射入眼的残阳,它血一样的红,有些刺眼。这时竟发觉,远处的残阳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依稀辨出穿着一身黄袍,她心里猛的一颤,那人也正看着她,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踩着身后的绛衣。
“青罗,你怎么了?看什么呢?”绛衣一手扶着她,一面随着青罗的目光看去,游廊里两个背影消失在夕阳的火色中,“那是谁呀?青罗,你认识。”
青罗淡笑,摇头说:“可能是些看热闹的吧!”青罗说完转身又继续跟着琴音舞动起身姿,绛衣抬了抬眉也不再多问。刚才那个身影让他想起了谁,是谁呢?是无衣吗,有些像却又不太像,那晚在竹林中看到的那人也许也只是相像而已,并不是他。绛衣思量着,青罗同样也思量着。刚才那人一袭黄衣,这宫中有资格穿黄衣的就只有一个人,那自然是当今圣上,天下最有权威的男人,她恨,恨距离太远不能将他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