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绛衣一愣,那声音就如同刚才那琵琶声一样,动听,却又凄婉。
她转过头,竟忘了移动脚步。
“是。”有人答道。
屋门随声被推开。门里走出一个女子,二十岁左右,那身打扮跟绛衣此时穿的衣服一样,一眼便知是个宫女。
那宫女见绛衣便说:“你……你是谁,我们翠烟园已经没有什么可抢的了,你们还来欺负我们。”
抢?抢什么,这里可真如她说什么都没有,“姐姐,你弄错了,我是……”
绛衣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宫女身后走出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一脸恬静,却又有几分凄楚,她倚着门问:“是谁呀,碧真。”
她的双眼低垂着,侧耳听碧真的回答。她的眼睛……绛衣已看出她的眼睛似乎看不见。
“两位姐姐,我是新进宫的宫女,迷了路才走进了这院子,我这就离开。”绛衣不等碧真回答抢着说。
那女子悠然淡笑,扶着门阑向院中走来,碧真忙上前扶住她,“娘娘,你小心一点。”
话音刚落,绛衣骤然一惊,眼前这女子竟然是娘娘,不知是哪一位?又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还有她的眼睛?绛衣在宫中自然也听到不少宫里的事儿,而住在这竹林深处的娘娘却从没人提起过。是没人知道她,还是别人都忘了她。不过不管怎样,绛衣还知道些宫中的礼节,见到娘娘当然要行礼,虽然她对宫中过多的礼节有些痛恶,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想落下什么不敬之罪。于是她拉了拉长裙,正要下跪,耳边却传来那位女子的轻语声:“快起身吧,不用行礼了,在这里只有这丫头还叫我娘娘,你叫什么名字?”
“绛衣,郦绛衣。”
女子点点头,“你叫我绘烟吧。”她又指了指身边的碧真说,“她是我的丫头,也是我的妹妹,叫碧真。”
叫名字?绛衣心里有些吃惊,这宫里不是最讲究礼数的吗,怎么会有娘娘要求宫女叫她的名字?难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娘娘,是那叫碧真的宫女胡扯的。或者……绛衣想到觉得好笑,或者她翻过一堵矮墙便算是出宫了。
“你笑什么?娘娘就是娘娘,在皇上未下命废掉娘娘之前,谁敢直呼娘娘的名讳。”碧真倒是个厉害丫头,极力维护主子的地位。
这都是些什么人呀?宫女比娘娘厉害,绛衣抬眼见到碧真的凶样,忙收起那残留的笑意。
“碧真,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绘烟提高声音,但听起来却依旧很轻。
碧真半低下头,不语,只是斜眼瞪着绛衣,这对主仆到底是不是宫中的人呀。她侧眼瞟了眼夜空的明月,难道是到了广寒宫,一个是嫦娥,一个是玉兔。也许吧,那绘烟娘娘可真是比得上天上的嫦娥。
绛衣抿嘴笑着问:“叫名字绛衣确实不敢,既然这样绛衣叫娘娘作姐姐不知可否?”
绛衣的话一出,碧真表情顿时僵住了,她?她有凭什么叫绘烟姐姐,她没那样的资格,碧真侧头看了眼绘烟,她似乎很高兴。是了,她看不见这宫女脸上的红印,她把这宫女当作那个人了。但是她不是,也许她有几分相似,相似得连自己第一眼看到她也误把她当作了那个人,但是她不是。碧真越想越觉得有些心酸,多少年了,三年还是四年了,她记不太清了,但只要绘烟高兴就好,只要能让她高兴就好。
绘烟婉然一笑,点点头朝绛衣走来,“那好啊,很久没人这样叫过我了。绛衣你是哪个宫里的。”
绛衣迎上去和碧真一同扶着绘烟,“我现在住在洗月园。”
“洗月园?”绘烟的身子猛的一颤,声音中不只是惊奇还夹有一丝悸动。
“对啊,洗月园。有什么不对吗?”绛衣道。
绘烟拉着绛衣的手想掩饰流露的感情,“哦,没什么?那儿挺美吧?时间不早了,我让碧真送你回去。”
对那儿很美,她也去过那儿?对了,她是娘娘,也许以前选妃时也住过那里。但是她的表为什么那么复杂呢?是怀念,是悲伤,还有害怕。绛衣看不明白,她对绘烟浅笑,跟着碧真走出竹院。
“姐姐,有缘再见。”她不舍地说。
有缘再见,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因为绛衣相信她不会在这宫里待太久,或许一个月,或许二个月……回洗月园的路似乎变得特别长,特别静。只有风声呼呼乱刮着,只有宫灯昏黄地照着,竟掩住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