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思量了片刻,神色显得万般尴尬,从不曾开口求人的她,总不知该如何表述,“王爷,其实,奴婢是想问问,罗文瑜大人的案子。”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而福全却已经明白了她来找自己的用意,“沁雪,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罗大人的案子,吏部仍在查办之中,究竟是否确实,现在我也不得而知。照理而言,皇上应该是最清楚的,方才刚下早朝,黄机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追入了御书房,想必为的便是罗大人的案子,你不如去问问皇上岂不更好?”
“我…”沁雪哑口不知如何应对,眼神中闪烁着为难之色,映入福全直率坦诚的眼眸之中,“沁雪,若是皇上在你面前不愿提及此事,未必见得便是罗大人有事,皇上处事向来沉稳妥当,在事情尚未查清断明之前,也许他不愿让你卷入其间。”
“王爷,上次您与奴婢提到那本账册……,究竟是真是假?”沁雪再次回想起那日在御书房的桌案上看到的那本册子,不由得又勾起康熙当时那清冷严峻的目光,一股冰凉凉的感觉再次袭上心间。加上这数日来,他总是对自己不理不睬、冷漠淡然的态度,总归有种不祥之感在心间徘徊盈绕、挥之不去。
福全其实的的确确是在安慰沁雪,自第一天知道此事,他的内心就一直在为罗文瑜担忧。那日在与康熙交谈之时,言语之间隐约透露着康熙的想法,面对狼烟四起的南疆北域,江南官场的平静安定将是康熙眼前最为关注的事情。不论罗文瑜贪贿一案究竟是真是假,他都实在不敢排除康熙舍弃一人而保全大局的可能性。但是此刻,面对沁雪,他除了能给她几分的安慰之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而正在福全思忖着该如何才能让沁雪更加平心静气的面对此事之际,沁雪已经盈盈跪倒在了他的面前,又一次让他意外的有些措手不及。他神色慌乱地连忙扶起地上的沁雪,支吾着说道:“沁雪,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雪地上冰冷的很,别冻坏了身子,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
“王爷,”沁雪跪实了身子只是不肯起身,“奴婢从未求过您什么,今儿,奴婢只想求王爷您帮奴婢个帮。奴婢知道自己有些过头,也不求王爷您能饶恕奴婢,只求王爷您发发慈悲,让奴婢见我叔叔一面吧!”
福全终究是个王爷,虽然黄机三令五申,不得让任何人探视罗文瑜,但仍旧架不住堂堂裕亲王的面子。吏部的官员中早有与黄机不睦之人,趁着他不在之时,悄悄领了借故溜出宫门的沁雪来到大牢。
“王爷,奴才可是冒着风险领您进来的,黄大人可是讨了万岁爷的旨意,没有他的首肯任何人都不得探视罗文瑜大人。您可千万别让奴才为难,千万快着点儿,瞧上一眼,说上几句,就赶紧走吧。”
“我明白,你放心。”福全顶了顶身旁的沁雪,示意她快点进去。“我不进去,咱们在这儿吃吃茶、说说话,若果然有人来了,我福全担待着!”说着话,瞅着沁雪进去,这才拉过墙边的一张长椅坐下。
大牢之中阴森幽暗,四面的石墙透着冰冷的水气,在寒冷的冬日里凝结成薄薄的冰珠,让人不经意间便哆嗦得直打冷颤。沁雪刚一迈进大门,便不自觉得收紧身上的小袄,以避免寒气的渗入和侵袭。她睁着明亮的一双大眼,四下里寻找着罗文瑜的身影,却在一个墙角之处定下了目光。当一个憔悴、瘦弱、佝偻的身影印入她如清水般明彻的眼眸之时,一汪晶莹的泪水再也无法在眼眶中逗留、盘旋,如珠帘般挂上她粉堆玉砌的面颊。
“叔叔!”数年来的思念和牵挂,在瞬间化作了万般的激悦之情,随着她奔跑向前的脚步,朝着罗文瑜迎面而去。
那个佝偻的身影,在听到那美妙而熟悉的声音的瞬间,也随着奔近的脚步声颤抖了起来。他抬起恍惚无神的双眼,看着那个朝他靠近的姑娘,犹如一团死灰在火中复燃般激动地蹿跃到木栏前。“雪儿!”
当沁雪用温暖的柔荑握住他冰寒而无丝毫血气的双手时,男儿眼中的一团热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淌而下,“雪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听说你在宫中十分得皇上的宠爱,叔叔真得为你高兴啊!”
沁雪好不容易控制住内心的激动,颤抖着声音说道:“叔,孩儿不能在此多留,孩儿只问您一句话,你究竟是贪是没贪呢?”
“雪儿,叔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叔若果然有贪过一分一文,苍天有眼,让我罗文瑜天打雷劈而亡!”罗文瑜激动地浑身颤抖着举起右手对天盟誓。
“可是,为什么吏部竟得了一本记录着您收受贿银的账册呢?”
“什么账册?!”罗文瑜看似越发激动起来,连连追问道,“什么账册?”
“叔,您别激动,孩儿也不知道,只是听皇上和裕亲王都提起过,孩儿还在御书房内瞧见过呢,难道……,是他们伪造的?”
“雪儿,你要相信叔,叔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叔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清的事情!”罗文瑜说着话仿佛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再次跃起身子看着沁雪,“雪儿,你刚才说的账册是什么人递给皇上的?”
“是,吏部尚书黄机。”沁雪此时心中已经起了犹疑,她相信自己亲如生父的叔叔对她说的每一句话,自然不由得她不怀疑起那本所谓的‘贪贿证据’,“叔,您放心,我会想办法为您洗清冤屈的。您有没有什么证据亦或是可以对您脱罪有力的物件,需要告知孩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