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第二日早间,文武官员如同以往列班上朝,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行过了礼仪,待到奏报正事之时,朝堂下竟鸦雀无声静得出奇。其实这些日子里,除了罗文瑜被联名弹劾一事之外,果真也确是没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看着堂下寂静无声的众官员,康熙轻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怎么,看样子是天下太平啦,竟然都没有什么可奏报的了吗?”
“皇上,”常宁犹豫了良久,终于鼓足了勇气由朝班之中站出来。“关于两淮转运使罗文瑜贪赃一案,不知吏部查出了什么结果没有?!”他说着,目光扫向站在他身旁的吏部尚书黄机。
黄机意外的楞了个神,紧接着向御案前的康熙奏报道:“皇上,罗文瑜贪赃一事因牵扯官员众多,臣等需要时日对他们逐一询问之后,再对事实予以查证,这功夫只怕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得清的,还请皇上多宽限臣等一些时日。”
“查案断狱是要费些功夫时日的,不用着急,你们细细的查办便是,只是不要冤屈了好人,务必要将此事彻察清楚。”康熙连瞧也没瞧常宁一眼,只是和颜悦色的注视着黄机,仿佛常宁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常宁被康熙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又激起了心中怒气。其实,他今日早朝本就是窝着一肚子的火气而来。
昨日自与康熙争执之后,他心头就一直怒气未消,铁青着脸也不回府,直往福全的府邸奔去。福全虽被卸了所有官职,但康熙并未下旨收回他的府宅,所以他仍旧住在裕亲王府中没有搬离。
刚一迈进王府大门,便瞧见福全悠闲自在的正修剪着庭院内的花草,常宁本就压仰了许久,又不敢对康熙发作的火气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他上前一把抢下福全手中的剪子,“二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修剪花草!”
福全也不争执,只是无奈地双手一摊,踱步走进书房。“那你让我怎么办呢?难道成日里窝在房内什么也不做吗?”
“你该关心的事儿多着呢!你知不知道,两淮转运使罗文瑜被二十几个官员联名弹劾啦?!”常宁仍下手中的花剪子跟进福全的书房。
“这又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如今已是个闲人了,无官无职无忧无虑,朝中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是我该管该问的。更何况,每日里不是总有些个官员被弹劾吗?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怎么今儿倒婆娘起来了?”福全端起书案边的一碗奶茶刚往嘴边送着,却被常宁上前来又夺了过去,只溅得福全衣物之上尽皆挂满乳白色的奶渍。
“二哥!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个罗文瑜是个什么人呀?”
福全仍旧不慌不忙的瞟着常宁,嘴角扬起说不出的笑意。“你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两淮转运使啰,有什么了不得的,弹劾也就弹劾了吧,难道他和旁人又有什么不同之处?也没见你往日里对什么官员如此的费心过。”他也不夺常宁手中的茶碗,又移步到书架前取下上面摆放的一个青花瓷瓶反复的把玩着。
“二哥!”福全毫不用心的言语着实激怒了常宁,他不明白自己这个向来正义凛然,眼中不容奸邪谄媚的二哥,如何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庸懒、落寞起来。“罗文瑜是沁雪的亲叔叔呀!”
一句话出自常宁口中,福全抚弄着瓷瓶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片刻的沉寂之后,才慢条斯理的问道,“这事儿,你三哥怎么说?”
“他?”提起康熙,常宁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真不明白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他居然对此事高高挂起,传旨让吏部彻查。谁不知道那个黄机是个忌贤妒能、趋炎附势的小人,让他查,罗文瑜那里还有洗刷冤屈的机会啊?!”
又是片刻的沉默,福全的手停在瓷瓶上一只绘制精美的金丝雀上没有动弹,这让常宁觉得,他的二哥正在琢磨着如何帮助罗文瑜的对策。可是,没过多久,常宁的希望就彻底的落空了,福全只是少许的沉默之后,紧接着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探手抽起案上的一方小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起瓷瓶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土,那副神情似乎完全的关注于他手边的这个小玩意儿,而全然不把常宁的话放在心里。
这样的情形让常宁心头的怒气化成了疯狂的激愤,康熙的态度已经够让他愤怒的了,而福全此刻的反映则更加让他无法忍受。他实在不能理解他的两个哥哥,因何会对此事置若罔闻。“好吧,你们都不管是不是?哼,说实在的,我心里果真是为沁雪不值!”好不容易,他压下心头的怒火,没好声气的甩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这一整夜他都未能睡得安稳,只是眼前不断地浮现着康熙和福全那一副副满不在意的表情和漠不关心的态度。再想想数日前见到沁雪之时,她眼中的那份忧郁和苦闷,一夜下来他竟未能合眼。及到上朝之时,方才带着一晚的不平之气来到朝堂。
此刻面对御案之后的康熙,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让常宁想起昨日在裕亲王府内发生的一切,心头的无名怒火再也不能平息。“皇上,谁不知道吏部审案的做派!让他们慢慢查?!依臣看,不待他们查出事实真相,只怕罗文瑜大人就已经支撑不住命丧黄泉了!”
黄机听了常宁的话,心中自是十分地不悦,当着众人之面,他想着常宁虽说仍旧挂着大将军的头衔,但始终是个过了气的王爷,自己没什么必要对他有太多顾忌。更不用说,方才皇上的态度明显是向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黄机毫不退让的由班中站出来,一面目视着常宁,一面对康熙说道:“皇上,大将军此话是对我吏部众人的污辱。难道让我们不查不办就此放人,这样才能让大将军您满意吗?”
黄机和常宁在朝堂上的争执让康熙感到十分地不愉快,他极不耐烦的挥着手冲着堂下的众人说道:“好啦!朕已经下过旨,由吏部负责此案的审理查办,其它无用的话就不需再多说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奏报,就退朝吧!”
康熙起身刚要离开,却听见常宁在堂下大声的叫道:“皇上,臣不服,若皇上果然公正就该亲自查办此案。”
“大将军,您这么着,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呀?皇上日理万机,又怎能为此等小事而费心劳力呢?”黄机不等康熙有所反映,便接过了常宁的话。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是咱们爱新觉罗的家务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在此多嘴插话?!”常宁一反常态的暴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