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虽是听出阿伊亚话中对自己的不满,但仍旧没有卸下脸上的笑容。这是他在宫中多年学到的做奴才的看家本事,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够在后宫的众多主子之间游走自如、应承若定。“娘娘,这是宫中的规矩,您可别让奴才为难呀。”
阿伊亚其实心中有气,却又不敢得罪李德全,毕竟一个得势的奴才要强过任何一个未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自己在宫中的根基尚不稳固,免不得此时还需得对他忍让几分。她强耐着性子,扬起如春花般灿烂的轻柔一笑,莺声雁语的说道:“李总管,是我不明白宫中的规矩,你千万不要笑话。那就有劳你帮我通禀一声吧,我在这儿,等着。”
“呵呵,既这么着,就请娘娘您稍候片刻,奴才进去给万岁爷回报一声。”
从李德全走入西暖阁后,阿伊亚就一直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见到康熙之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如何说。可是,时间大约过去了将近一个刻钟,阿伊亚仍旧没有见到李德全的身影,她轻轻倚在窗边侧耳倾听,竟不闻屋内有一丝半点的动静。心下正在纳闷之际,见四周的其他奴才似乎并不阻拦自己,刚想着要冒险闯入,却险些撞上了退出来的李德全。
但见李德全依旧笑容可掬,微微哈着本就不太直的腰板,似有为难的说道:“娘娘,万岁爷已经睡下了,奴才着实不敢惊动,若是娘娘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如待明日再来吧。”
“什么?皇上睡下了?这才什么时辰,皇上怎么可能如此早就入睡呢?”日头刚刚由天边落下,一抹残阳尚未由天边逝去,这个时辰,按习惯康熙就连晚膳都尚未用,怎么今儿就这么早的睡下了呢?更不用说,阿伊亚眼见着李德全出来之时,暖阁内的烛光仍旧通明。这是康熙明摆着不想见自己,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其中又有什么情由?瞧李德全的模样,从他口中只怕是问不出个究竟。
阿伊亚愈想愈困惑,愈困惑便愈想知道其中的缘故。她从来不是个甘心被人随意捉弄的女子,自来了清宫之中,她为了完成首领交给她的使命,已经被迫着强忍下了倔强的性情,可是时至今日,她却连西暖阁也不曾进过,这实在让她几乎忍无可忍。
李德全也瞧出了阿伊亚内心的愤怒,却佯装不知的陪着笑,“娘娘,您别见怪,奴才果真是不敢打扰了万岁爷的歇息。这几日,万岁爷心情一直都不好,说实在的,奴才是不敢同旁人去说的,只是娘娘您是万岁爷如今最看重的人物,奴才也不妨同娘娘您说句真话。”李德全说着,瞥了瞥身旁的几个小奴才,将身靠近阿伊亚,凑到她的耳边,声音细如虫蚁。“娘娘,万岁爷病啦!都好些日子了,一直就提不起精气神来,成日里只是喊着累。也不知是什么病根,宫中的御医看了几回,只说是万岁爷劳累过度须得好好将养,您没觉着咱们万岁爷近日里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就连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的活儿都给省了。唉,今儿啊,好不容易想着几日不曾去了,趁着日头还好过去慈宁宫瞧瞧,却不曾想又同恭亲王大闹了一通,万岁爷那儿经得住这么一气呀?回到乾清宫里就直喊身子不爽,连晚膳出不曾用就早早的回西暖阁来了。”
“喔?”阿伊亚半信半疑地瞧着李德全,看他面上神秘的表情和认真的模样,似乎他说的话不像有假。“那,皇上这几日果真是什么人也不见的吗?”
“娘娘,皇上连您都不见了,还能见什么旁的人哪?”
阿伊亚收回疑惑的眼神,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可谓是人见人爱。“李总管,您可千万别笑话我,说实在话,我们做女人的不都是如此吗?哪一个不巴望着能够多得一些皇上的宠爱呢?拈酸吃醋的事自然是家常便饭,在李总管面前我也不需隐瞒些什么,我也不求能够多得些什么恩典,只要同大家伙都是一样的待见,我这心里也就不敢再计较些什么了。若说是皇上单只是独独不见我一个人,那我阿伊亚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盼头呢?若如此,我倒不如就此一头碰死了来得干脆利落。”阿伊亚说着话,泪珠子啪嗒啪嗒的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落下,还止不住的轻声抽泣起来。
李德全神色慌张,惊吓不已,连忙上前拉起阿伊亚走开。待离开西暖阁约有数十步之遥方才停住脚步,“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着,让万岁爷听见瞧见了,奴才们可是着实的担待不起,即便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交待的呀!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奴才见天的侍候着万岁爷,万岁爷的心思奴才再明白不过了,奴才也同您说句实在话,自打奴才侍候着万岁爷以来,就不曾见过万岁爷如此宠爱一个女子,有如您这般的。的的确确是万岁爷身子不适,要不,他那里舍得不见您的面呀?”
“既如此,我待过些日子再来,还请李总管帮我给皇上带句话,只说我来瞧过他,请他多多珍重着身子,千万不要太过劳累了。”阿伊亚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神色黯然的说道,“也请李总管你多费些心思,帮我好好的照顾皇上,若他好些了,还烦请你给我捎个口信,好让我放心才是。”
李德全轻点着头,允诺着阿伊亚,目送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这才返身回到西暖阁外,却见曹寅正由西暖阁内退出身来。
曹寅探身来到李德全面前,在他耳边不知低语了些什么,李德全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不住的点着头。待曹寅说罢了话,他这才朝着阿伊亚离开的方向冲着曹寅使了个眼色,曹寅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