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后花园中蛙鸣蝉叫暖风习习,刚吃完饭,玉漱便好像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又吵闹着要沁雪陪她去后园耍秋千。她坐在秋千上使劲地来回用脚蹬着地面,让秋千儿高高的荡起,飘飘的落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是香汗直流、气喘吁吁。
只见她一个蹿身从秋千儿上跳了下来,走到沁雪坐着看她玩耍的冷石板前,并排挨在了沁雪的身旁。见她额头上淌着密密的汗珠子,沁雪伸手用绢帕为她轻轻地拭着。
“其实,你这个人并不怎么让人讨厌,相处久了,倒还真是觉得有点喜欢上你了呢。”玉漱用手扇着风,想想刚才若非沁雪,自己恐怕真要挨揍了。
沁雪看着玉漱稚气的神情,轻柔地笑着,“格格既是这么觉着,又为什么要让小顺子在外面传那样的事呢?”
玉漱侧首嘻皮笑脸对着沁雪,顽皮的眨了眨眼睛,“刚开始,我是不喜欢你的。我不喜欢看到老祖宗对你好,不喜欢看到三哥哥也对你那么好,我心里不舒服、不自在。从来,他们最疼爱的人都只有我一个。”她说着,跳起身来,在园子里转着圈儿,“还有,还有就是,我并不想嫁给二哥哥。我不喜欢他,他太古板沉闷了,和他在一起,人会变得毫无生气。而且,他也并不喜欢我,这个我是看得出来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非要把我们往一块拉呢?我知道皇祖母是好心,可是她认为好的,不见得我也觉得好啊。”
“可是,你这么做也并不等于太皇太后就会改变主意,不再把你许配给裕亲王啊!”沁雪清水般的明眸中,印着玉漱娇丽的正迎风轻舞的身影。
“我知道,可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嫁给我不喜欢的人的!就算这次失败了,我仍然会反抗,我的终身我要自己做主!我决不让其他人来主宰我的幸福,不论是谁,就算是三哥哥也不行!”玉漱的神色犹如磐石般的坚决,她脸上孩童般的稚气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禁激起沁雪心头的万千思绪,由心底发出一丝丝的感叹,佩服起眼前这位小格格的勇气来。
只见玉漱又眨巴了眨巴,她那一双明亮清丽的大眼睛,接着说道:“今天的事我要谢谢你,我让你难堪了,可是你却还护着我。你是一个有心胸的人,我最喜欢这样的人了。今天我才明白,为什么皇祖母那么喜欢你,三哥哥也那么喜欢你,还有二哥和常宁,他们都对你很好。嘻嘻,我但凡是个男人,我也会喜欢你的。”
“格格,奴婢不过是做了一个奴才该做的事罢了,您不用这么夸奖奴婢。”
玉漱突然直起身子、挺起胸脯,神气十足的用手拍着,“我们做个朋友吧!做对好姐妹!以后若有什么人胆敢欺负你的话,你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出头。”
“呵,格格,您可真是抬举奴婢了,奴婢怎么敢当呢?”
“唔?你不会是还在记恨我,散布你的谣言的事吧?”
“当然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格格身份尊贵,奴婢可不敢高攀。”
“嘻嘻!”玉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又亮起了纯真的神情,突然压低了声音附在沁雪耳边说道,“不算高攀呢!我知道,你迟早是我的嫂子。你悄悄告诉我,你究竟是喜欢二哥哥呢,还是三哥哥?”
沁雪被她问得红了脸,带着几分羞涩地语气说道:“格格,您说什么呢?”
“好姐姐,你悄悄告诉我吧!我发誓,我决不告诉旁的人!”玉漱又开始耍着赖,摇扯着沁雪的衣袖。
正在沁雪执拗不过之时,宜嫔打屋内出来,远远的瞧见她们便走了过去,“沁雪,我们该回去了。”
沁雪正待起身回话,却被玉漱先抢了话头去。“我们还没说完话呢!”她十分不客气的撅起小嘴,气呼呼地说道。
宜嫔见到她的态度,也毫不客气的回应她,“笑话,万岁爷明儿还要早起呢,难道如你一般,三更半夜的还有精气神闹腾!”
“你说什么?!”玉漱气得呼呼地喘着粗气,双手插在腰上,一副摆足了架势要打斗的模样。
宜嫔瞧着她十分不雅的姿势,噗噗地笑着嘲讽到,“玉漱格格,枉费你生的如花似玉,又是侯门千金,却原来不过是副空架子罢了!”
“你!你!”玉漱已经气得面色发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看得宜嫔只是不停的咯咯的乐着,心里终于解了方才进门之时,玉漱对自己叽讽之仇了。
二人对视着,玉漱正待要发作,康熙和福全已说着话走了出来,一眼看出她们不知又起了什么争执。
“你们这儿又是怎么了?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皇祖母已经歇下了,别在这儿打扰她老人家休息,都回了吧!”
“三哥哥,”玉漱见是康熙,立时如抱到了救命稻草般地高兴。两步蹿到康熙跟前,扯着他的衣袖面带苦色的说道,“你还说呢!你的宜嫔妃,她欺负我!”
“喔?居然有人胆敢招惹咱们的玉漱格格,那倒是让朕十分地佩服!”他说着瞄了一眼旁边的宜嫔,浅浅的笑着,“你倒是说说,她怎么欺负你了?”
“她说我只是长得漂亮,其实是一副空架子!”
“呵呵,那你是不是呢?”
“当然不是啦!”
“既然不是,那你就让她瞧瞧你的本事呀。难不成还要让朕颁道旨意,诏告天下,说咱们的玉漱格格,不但生的国色天香,而且还聪明伶俐、本事非常?”对付这样泼皮耍辣的小毛丫头,还真是不比治理江山来得更加容易些。
“嗯!是啦!你说我是空架子。好!我就和你比试比试,你敢吗?”玉漱觉得很有几分道理,便仰起头来,挑衅一般地冲着宜嫔说道。
“比就比,谁怕谁不成,你说比什么?”宜嫔的直爽性情,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哼!比骑马射箭!你敢不敢?”这个从小在大草原上疯惯了的小格格,最拿手的就是这玩意儿了。她也实在是会耍诈,要拿自己的看家本事和别人比。只是,她并不知道宜嫔的阿玛也是武将出生,从小也是马背上长大的,说起骑射竟也算是个女中豪杰。“好!你说去哪儿比?什么时候比?”宜嫔毫不示弱。
康熙见二人争执之声渐大,怕吵扰庄妃休息,急忙上前拦住玉漱,十分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就看在朕的面上不要再闹了成不成?!”
“不!我一定要和她比试比试,看看究竟是谁中看不中用来着!”玉漱说话就要伸手去扯宜嫔。
康熙见拦不住她,将脸一沉大声呵斥道:“玉漱!把朕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不许再闹啦!再闹,朕可就要恼啦!
玉漱听了这话,果然老老实实地退了回来,指着宜嫔,“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和她一较高下,要不我就没脸在这儿呆着了,我还回盛京去,至少那里没有人欺负我。”说着将头往康熙怀里一扎,哇哇的哭了起来,其实那里有半滴眼泪,只是‘干打雷不下雨’罢了。
宜嫔呆呆地看着她,一脸的困惑不解,刚刚还见她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模样,怎么转眼就莫名其妙地哭起来了呢?沁雪这几日倒是已经习惯了,知道这位格格动不动就拿哭来‘要胁’康熙和庄妃。康熙心里更是明白,从小看着玉漱长大,她是什么性格他还能不清楚吗。知道她又在耍无赖,可是又不能拆穿,便搂着她假装安慰的说道:“好了,朕答应你今年秋天带你们去科尔沁围猎,到时候让你们痛痛快快的比试一场,朕给你们做判决,你说好不好?”
“嗯!你说的,不许耍赖!”玉漱竟一下子从康熙怀里跳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朕什么时候失言过了?”康熙摇着头,无奈地瞧着面前的这个小丫头。
总算是折腾完了,他们也都各自准备着回宫去。
看看时候不早,福全不便在宫中多逗留,转身刚要准备离开,却被康熙给叫了回来。只见康熙十分认真地看着福全说道:“这几年来漠西蒙古的噶尔丹在天山一脉势力扩充十分迅速,朕因忙于应付三藩之事,一时未能腾出手来对付他,但也不能如此眼看着他将势力做大,你须得帮朕这个忙。朕要你在三年之内说服喀尔喀土谢图汗部、车臣汗部、札萨克汗部和内蒙古49旗的王公首领与我们会盟。朕知道,如今噶尔丹的势力尚未威胁到他们,让他们与我们会盟并非容易之事,朕再三思量只有你不论身份地位、文才武功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皇上,能为您分忧,为国家出力,臣自是当仁不让。不过…臣若是办成此事…。皇上,臣若办成此事,想讨皇上个赏赐,只是不知道皇上您舍得舍不得。”福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康熙,心中想着只要康熙点头说了同意,他就可以把自己的‘条件’摆出来,到时候金口玉言就容不得康熙反悔了。
康熙瞧着福全一副专注的神情,心中早已明白他是想给自己下套,便微微地笑了一笑说道:“朕答应你,三年之内你若能办成此事。朕许你一个承诺,不论是什么,朕都答应你。”
“皇上您就不问问臣,要讨个什么恩典吗?您这么答应臣,就不怕臣狮子开口要个不得了的恩典吗?也许是皇上您的宝座呢?”
“呵呵,二哥,你是什么样的人,朕还不知道吗?再说了,若能让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咱们谁做皇上,不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吗?”康熙笑着拍了拍福全的肩膀,他再了解他的二哥不过了,这是一个没有野心,却有雄心的男人。
福全眼中满是喜悦和激动,仿佛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承诺,“皇上,您放心,臣一定不负您的所望,只希望皇上,到时不要食言才是!”
“呵呵,朕绝不食言。”康熙说着将一只手臂伸到福全面前,“二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是最好的兄弟!最好的!”福全也毫不犹豫的伸出一臂,紧紧地扣住了康熙的那只手臂,语调略带着激动的说道:“是的,最好的!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