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此时怒气正盛,根本无心多想,不过轻瞄了一眼跪在她膝下的阿伊亚,便淡淡的答应了她。“嗯,好吧,那你便去试试吧。不过我可是有言在先,若是再请不来皇上,你也不必再回来了!”庄妃的话虽出自无心,却更加无意间的显现了她对于阿伊亚与旁人不同的态度。
阿伊亚由庄妃的言语间听出了对皇上的不满,也听出了对她的不屑,她其实并不指望庄妃对她的态度能有多么大的转变,只希望庄妃对她不再有更多的不满。她小心翼翼地拾步离开热闹喧哗的慈宁宫,朝着寂静清幽的乾清宫而去。
一路走来,她的人离开喧嚣的慈宁宫越是遥远,她的心便愈是
轻松欢快,仿佛脱离开牢笼的莺燕般心花怒放。她在宫中的生活向来无拘无束,没有人介意她做了什么、如何做,因为皇上从来也不在乎她做什么、如何做,所有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她承沁雪之后得到了皇上特别的宠爱、甚至是溺爱,溺爱的可以让她为所欲为、不守宫规。只有她自己心内明白,这对于她而言并非什么天大的好事,他越是放纵她,就越是证明他丝毫不在乎她在宫中的地位和身份,完全不介意她能否在宫中度过更多的光阴。
她其实知道自己不愿离开这个困如牢宠般的皇宫,可是她却不明白自己因何不愿离去,也许是因为她果真没有寻到一个更加令她感到舒适的地方,也许是她真的已然习惯了这深宫中的岁月,不愿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适应这片陌生而举目无亲的土地。
今日,对于她而言其实是个等待已久的机会,她已经不如当日设计之时,总是千方百计的接近她想见的人,可是做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时机,她也许既可以讨得庄妃的欢心,又能够让那个男人放弃对她的戒备之心。她一路想着一路走着,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来到了御书房外。
奇怪,这里怎会如此安静?为何书房之外竟无一人侍候守卫?阿伊亚面对着书房门前空无一人的景象呆呆发楞,难道皇上不在书房之内?可是无论如何总该有个守卫才是?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吧?阿伊亚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的疑问,她愈想愈怕、愈怕愈想,直拍着脑瓜恨自己不该胡乱猜疑。与其在此胡思乱想,不若进去一探究竟!她心中暗自打定主意,竟毫不犹豫地推门拾步走入御书房。
果然,御书房内虽然灯火通明却不见一个人影,莫说是康熙,便连个小奴才的身影也不曾看到。这……,阿伊亚再次驻足停留,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脑海中不停地翻动思索着该如何是好。她的双脚似乎不听使唤地一步步靠近书房内的御案,案几上整齐地码放着层层叠叠的奏折,一张信纸平平地铺放在案几间奏折的中央,无疑成为御案上最为抢眼的物件。
阿伊亚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她大胆地伸手取过信纸举在眼前。她在入宫之前便被强制着习读了数月的满汉文字,若非凭借着她的聪慧伶俐,断断是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两种文字修习的如此深刻,而她在入宫之后仍旧不断的研学,又是短短的数月光阴,她已经掌握了七、八成的满汉文字,也能够凭借着一点点的小聪明,大体了解诗词雅颂中的浅显含意。
‘年年岁岁宫门紧,累有娇娥对月啼,比翼苍穹今成恨,乱马军中梦何依。’一行娟秀的蝇头小楷映入阿伊亚的眼帘。这是……,阿伊亚沉默着,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翻看着。无疑这是一首情诗。可是,一首普通的情诗又如何会被康熙郑重其事地摆放在御案之上呢?他并非儿女情长之人,虽然相识不远,但她却对此深信不疑。她不能深断诗句之意,但她却有着超乎寻常的记忆,她反复默念了数次,便将字字句句清晰明白地记录在了脑海之中。
她将信纸就着原处照原样摆放齐整,又仔细地往四下里查看了一番,确定了屋内果然无人,这才悻悻离开,却苦恼着不知该如何向庄妃交差。
这个问题可果真是难倒了阿伊亚,庄妃方才的话已然说的再明白不过,请不着皇上,庄妃自然便也不想再见着她。她若是回慈宁宫,显然是有悖太皇太后的旨意,但是她倘若就此不归,虽然是遵照了懿旨,却会使得庄妃的颜面淡然无存,自然更是令庄妃对她愈加不满。
她苦恼的任由着双足随意地向前移动,全然不去思考这个令她头痛无比的问题,也全然不去支配她的双足,索性一心一意地琢磨起方才在御案上看到的那四句短诗。
果真是天意弄人,她愈是不想见到慈宁宫,却偏巧她的双腿不听使唤得便将她带到了慈宁宫外。她仰天轻叹一声,既然不论入与不入都将令她面对庄妃的不悦,既然她决定了留在这里度过以后的人生,既然她强要与天一搏自己的命运,那她又何必就此退缩呢?!她定了定心神,预备着将要面临的一切,悠悠然举步而入。
当她扬眉间预备着凛然以对庄妃的斥责之时,眼前一道明黄的光辉闪过让她顿感万分惊喜和意外。是他!原来他已然来到慈宁宫!怪道她白走了这一遭,她如何就不曾想到这一层呢?!她心中欢喜着,暗自责骂自己愚笨。“伊贵人,你也来的太慢了,早知如此,该让万岁爷的御辇去接接你才是,可曾走的累了吗?”庄妃满面喜气地看着阿伊亚,这样的态度是阿伊亚自入宫以来从未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