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察珲多尔济这个混小子也会写请安折啦!”常宁高兴地摩拳擦掌,“看来沁雪还真是有些本事,将他调教的倒挺服顺的!”他的话方才出口,立时便察觉失了言语,慌忙的偷眼看着两位兄长的眼色。
康熙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乐意,仍旧看着他咯咯直乐,也许是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令他兴奋,也许是他根本早已忘记了自己还有任何记挂,总而言之,一切情感在他的面上都没有丝毫的显露。而福全自进书房以来,脸上的表情就始终沉闷忧郁,这两个所谓的‘好消息’对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此刻的他,不论是说话的语气亦或是面上的表情,都没有与之前有更多的变化。“皇上,臣想知道有关罗文瑜的案子,您打算如何处置?”他一直就惦记着沁雪临走时的交待,却因为逃避与芷馨的婚事迟迟不愿入宫询问此事。
康熙呷了口案上的茶水,“这事儿,便是朕要同你们说的第三桩事儿,罗文瑜的案子已经了了,方才朕已命黄机将他由吏部大牢放出来了。”
“这么说,他可以官复原职啦?”常宁又一次感到兴奋,对他而言,今日可谓喜事连连。他与玉漱的婚事、沁雪的平安、罗文瑜的获释每一桩每一件都让他欣喜。
康熙瞥了一眼常宁,继续说道:“朕方才也已经吩咐曹寅亲自安排人手送他回江淮,这一路之上必定是平安无事的。”
“皇上,如此大事为何不在朝堂之上宣布呢?还有,始作俑者总该有所惩处吧?!”福全早已对那个成日里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黄机恨之入骨,多少的党争官诽都是因他而起。听康熙如此一说,自以为已查办明白,于是毫不放过对他的指控时机。
“朕自然会在朝堂之上为罗文瑜平冤,不过既然你们问及此事,朕自然也就先将情形告与你二人知晓。”
福全其实着了康熙的道儿,自打一进御书房康熙要说的便不是之前的那两桩事,他知道福全为避婚事,故而总是不愿入宫,于是索性直接传旨召见,便是料定他一入宫时必定要提及此事。
“那皇上预备如何处置造谣兹事、无故陷害朝中官员之人呢?”福全仍旧不愿松口。
“怎么朝中有如此之人吗?朕却如何不得而知。”康熙浅浅而笑,有意装出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常宁却比福全更加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三哥,就是那个黄机呀!明摆着是他有心陷害罗文瑜的!”
“他有心陷害?哼,你又何凭何据呢?”康熙转向常宁。
“皇上,罗文瑜不是这样的贪官污吏,这一点您比谁都清楚!”福全也几乎按捺不住,却仍然较常宁更多几分耐性,而二人的言语却越来越贴近康熙想要的话题。
“二哥,你可不是头一遭议论国家大事之人,怎么天下之事孰对孰错凭的却是你我的片面观感吗?难道你我帝王之家便不讲证据事实了吗?若如此,朕与个草包皇帝有何区别?”康熙的话开始有意与福全针锋相对。
旁边的常宁看出苗头不对立即搭话进来,以免得二人再起争执,“二哥,三哥说的确实不差,咱们总得要有证有据吧,若胡乱定罪,和那个混帐黄机便没有什么区别了。反正罗文瑜也已经官复原职了,就不要再苦苦追究了。”
福全听了常宁的话,想想也确有道理,心情方才平复下来却听到康熙接着说道:“罗文瑜已被遣回故里,告老还乡了。”
“什么!”福全大叫一声,由座椅上跳将起来,“告老还乡?他才多大?您为什么要撤去他的职位?!”
常宁瞧见福全的举动透出十分地不敬之意,面色顿时吓得苍白,探手在福全的衣袖间扯了又扯,却发觉福全早已心无旁物,只管瞪着大眼盯住康熙,对他的警示根本毫无反映。
康熙仍旧平静的淡笑数声,而不过数声之后,原本亲和的面色就在转瞬间变得肃目严谨,“福全,你也太过放肆了吧!给朕坐回去!”屋内的氛围十分凝重,常宁依旧一面偷眼瞧着康熙的表情,一面探手扯着福全的衣袖,单怕他一时冲动冒犯了皇上招惹来杀身之祸。福全被康熙大声一斥,这才觉察到自己的无礼莽撞,虽然怒气未消,但终究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坐回原处,“皇上,臣不服,您没道理将罗文瑜撤官遣乡,他没做过对不起咱们大清之事,这不过是黄机有意要陷害与他。您若是果然要证据,您就给臣些许时日,臣必定将证据双手奉上。”
“不必了!”康熙看着怒气未消的福全,心中其实也有气恼,只是不得不按压下去,“你头一遭许诺的时日似乎还未曾给皇祖母答话吧?这么着拖延下去,朕要等你这第二遭时日只怕是要待到猴年马月了!”
“不需猴年马月,臣明日便查,三日之内给您凭据,若是到时不能查出证据,臣自愿放弃王爵之位。”
“你们二人都是朕的好兄弟,没有什么是朕不能对你们说的。罗文瑜冤枉,朕心知肚明,黄机陷害朕的忠臣,朕也心如明镜。但是罗文瑜此人虽然忠心却自恃清政廉明而得罪了江淮官场的众多官员,如今江淮官场一片平静,不曾有人随本弹劾已是他的万幸,能保全住他的一条性命朕也是费了心力的。若非因为沁雪……”他的话语显然有些哽咽,于是停顿下来略作舒缓了片刻,“若非为她,如此自恃清高、粗莽无谋之辈即便是死他十个百个,朕也毫不心痛!”
不错,他是需要忠臣,可是过分的迂腐死板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不会因为一个大大的‘活把子’,而去试图牵引住那众多飞速朝前的利箭,这对于一个尚且危机四伏的江山而言实在是个有百弊而无一利的举动。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着一个他万万也不愿牵扯进来的人物——明珠。
福全明白了,他并不糊涂只是时常有些冲动。他知道了这个一国之君的所思所想,他也明白鸟尽弓藏的道理。罗文瑜做了他该做的事,这是理所当然,而他却万不该管了一些他不该管的事,这足以掩盖他所有的功绩。尽管福全并不明白,他究竟管了什么他不该管的事,但是很显然从康熙的话语中得知这件事牵动着整个江淮官场。福全沉默了,他向来佩服自己的这个弟弟,佩服他的沉着冷静,佩服他的睿智果决,也同样佩服他的冷酷无情。
两人会意的相视无语,却让一旁的常宁深感莫名,“你们,你们倒是说话呀?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咱们兄弟向来都是相敬相爱的,莫要为一点小小的争执而坏了情分呀!”
“五弟,”福全起身看着常宁,“咱们别打扰皇上办正事儿了,咱们也该走了。”一面说着,一面朝康熙深鞠一礼,“皇上的意思,臣已然明了,臣也该告退了。”二人随着康熙平和的点头退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