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天气越显得寒冷,满目白雪皑皑、一路寒风凛凛。由军士们议论中沁雪得知这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日行程,三月的时节,若是在南方必定已是暖阳一片,即便是在京城,冰雪也已开始渐渐消融,而这里的一切却仿佛还在深冬之中,除了无边无际的苍凉和凄冷,她几乎再也寻找不到别的东西。
当天色将晚之时,她终于可以移步走下车仗。第一脚踩上这片土地,陌生的一切便随之袭来。冰封的山脉、雪冻的沙土、枯萎的草地,一切看来都是如此的黯无生机、苍若死水。她环视着四周的一切,竟找寻不到一丝能够让她留连之处,若非此地远在千里,也许她此刻便会立刻掉头逃回那个深如幽潭的皇宫,她情愿在那里忍受尔虞我诈和恩怨纠葛,也不愿在这一片死寂之处多留片刻。
留意到她面色的恍惚落寞,察珲多尔济悄声跟近她的身旁,“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里很是苍凉?不似你们的京城皇宫来的繁华美丽?”
“呃,不是的。”沁雪犹豫着,一个来月的相处,她已消除了先前对察珲多尔济的恐惧和害怕,他在她的面前时常有如孩童般的天真,时常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情和关爱,这是他身边的军士们对她说的,几十年的跟随却从未见过他有过如此柔情细心的一面。她也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感觉,甚至于他能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平静之感,这种感觉让她快乐、让她舒心、让她不愿离去,让她想要一生相守。“可能是初来此处人地生疏的缘故吧,着实让我有些不适,不过,稍稍花费些时日,我想,总能习惯的。”
察珲多尔济原本以为她会一脸颓废地抱怨这苍凉无际的‘鬼地方’,却不料她的反映竟如此出乎他的意料,一时间心情愉悦无比,高兴地将她揉入怀中,“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你,你若不习惯住着帐篷,我便为你在此重筑一处如你在皇宫中住的一般的房子。再过半个来月,待此处的冰雪消融之时,我担保你会看到一片生气勃勃的葱郁景象,到那时,我担保你必定会喜欢上这片蓝天绿土!”
他的话让沁雪绽开悠然的笑容,笑得如春风般绵柔,笑得如夏花般灿烂,笑得甜美、笑得浪漫,笑得让眼前的冰河雪山都仿若增添了几分颜色。
如此的爱曾是她的憧憬期盼,如此的情曾是她的梦寐渴求,如此的温馨她曾几何时感受过,如此的甜蜜仿若仍是昨日的情形,但一切都又悄悄由手中轻轻滑落,迅速的几乎让她措手不及,随之而来的眼前的柔情蜜意却同样的再一次让她促不急防。她缓缓闭上双眼,拂去映入眼帘的苍茫荒凉,勾起脑海幻想的葱郁喧哗。耳畔突然回响起一个声音,坚定而诚恳的说着:‘留下吧,这儿从此便是你的家,他才是能够让你幸福的男人。’
正当她沉浸于温馨与幸福之中时,远处却传来一阵哄乱。她与察珲多尔济不约而同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竟又看到一群军士在扭打缠绕。
“这又是怎么了?”沁雪抬起倚在察珲多尔济怀中的面颊,惊异地看着喧闹之处。
“不晓得,大约是他们又在比试打斗了吧。”察珲多尔济话音方落却听见喧闹处传出女子阵阵的惊呼声,沁雪不用细细倾听便分辩出那是香儿的声音,“香儿!汗王,是香儿!”她挣开他的怀抱,朝着人群飞奔而去。
当她一边呼唤着香儿的名字一边拨开人群时,却被围观的军士给拦了下来,“喂,兄弟们,这里来了个更漂亮的,快来呀!”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已被几名军士团团围住。
“你们在做什么!”当察珲多尔济愤怒的声音传来,所有的军士都仿如突闻惊雷般纷纷散开,“这是你们的新汗妃,还不见礼!”
看着身边的军士一个个惊吓得老老实实跪在身旁,沁雪的心中升腾起无尽的愤怒,这样的情形她并非首次经历。看着哭的瘫软在地的香儿,她想起了数月前的那一夜,想起了察珲多尔济当时几乎让她终身难忘的可憎神情,想起了凌芳的疯狂,想起了凌芳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她咬紧玉齿恨恨地对着察珲多尔济喊道:“你们这群不可理喻、粗俗无比的混蛋!”而后小心翼翼的拥起香儿,陪伴着她踉跄的脚步重又回到车仗之内。
察珲多尔济的脸色几乎煞白,有领头的军士大胆瞄着面前被骂得一动不动的他们至高无上的汗王,小心翼翼地跟进一句,“汗王,奴才们实在不知道是汗妃娘娘,还请汗王您恕罪。”
“他妈的!”察珲多尔济恶狠狠地踢了数脚说话之人,“你们这群混帐东西,见了漂亮女人就仿佛连命也不想要了!他妈的,也不睁大眼睛瞧瞧仔细,难道还要让本汗去哄女人不成?!”他自打十二岁始便纵横大漠,从未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有半分放肆,莫说是被斥骂,即便是大点声响说话他也不曾受过,而这个女人却已是第二回让他在众人面前大失威严。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却始终激不起对这个女人的气恼。“去!你们各自去领二十大板!”他说着话不再理会眼前众人,急急忙忙扭头朝着车仗过去。
当他掀天车仗的帘子之时,正瞧见沁雪轻声安慰着哭倒在她怀中的香儿。向来桀骜不逊的他,尴尬的哽了哽咽喉,生涩地问道:“她,没事吧?”
“你们这些男人从未见过女子的吗?!为什么一个个都如虎狼一般?!根本毫无半点人性可言?!”沁雪的怒火尚未消散,眼见着他低声下气却丝毫不能博取她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