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玉颢宸、忘掉过去,其实只是她的自欺欺人罢了。只要玉颢宸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只他的出现,便能轻易打破她所做的辛苦的改变。人活一世,真的很难。
反反复复忆往观今,唯有一苦字能表她的心情。
意识到自己又陷入无止境的胡思乱想中,她站起身,展开双臂,仰面向天,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缓缓闭上眼睛,让脑海放空,空茫一片。
她很想什么都不去想,但似乎,她的思考从未停止,她也在继续用这些来折磨自己。她厌恶去细细思考某件事或某种处境和心情,这总能让她越想越晦暗,让她挖掘出更深层的痛苦的本质。
可是,大脑又总是不受控制的自行运转。所以理智的得出某种东西,会让她的心沉重、压抑、晦暗、难过。
转来转去,似乎总是脑中冷静思考与不可自抑心中所想的矛盾所在。
所以佛经中才有,从喜爱生忧,从喜爱生怖,离喜爱无忧,何处有恐怖。心中无所想,脑中便无所思,矛盾自消,人终得平静。
可惜,她只记得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不平的内心,却永远也无法做到其中所写的境界。她体悟出其中真谛,却无法付诸行动。
这大概便是世人痛苦的根源,也是佛经存在的意义,救人脱于苦海。
傍晚时分,何小六来到她的小宅院里。
“慕姑娘,主子请你过府一叙!”他笑嘻嘻的指了指停在门外的马车。“请您上马车吧!”
慕青曦想着许是有关玉颢宸的事情,但是想想孟焰的威胁,她依旧犹豫,白日的时候,她似乎又把孟焰惹恼了。
何小六见她犹豫,便说道。“主子说务必请慕姑娘到府!”
“如此也好,烦请何公公稍候片刻!”她转身回屋,提笔写了几行字,放在房门前的石阶上。孟焰派来监视她的人,该会把这字条交给他。
坐上马车到了禄亲王府,下了马车,慕青曦抬眼看着眼前巍峨的府邸。这里似乎不是她曾住过的地方,看出她的疑问,何小六笑道:“这是主子封亲王后,当今圣上钦赐的王府!姑娘原先所在的,是主子是皇子时住的府第!”
进了王府,慕青曦随何小六在数不清的回廊中穿行。
“奴才给王妃请安!”何小六忽然住步,叩下行礼。
慕青曦抬眼,前方走来一名被众丫鬟拥簇着的身穿锦服的女子,待走近,女子面容美貌娇柔,想必就是苍焱野的王妃了。
“起来吧!”桑纤央微笑,美目一转,才看见站在略微暗处的慕青曦。“这位是?”
“在下慕青,给王妃请安!”她拱手。因是作男儿装扮已有一段时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风流,动作也是落落大方,颇有男儿风范。
“慕公子不必多礼!”桑纤央看着慕青曦,忽觉有些眼熟。凝眸深思半晌,美目微微一震,再看向慕青曦,眸光复杂。
何小六起身说道:“王妃,主子等着见慕公子,奴才先行告退!”
“问问你的爷,晚膳在哪里用!遣个人过来知会一声,我好做安排!”桑纤央勉强笑道。
“奴才遵命!”
慕青曦回想刚才桑纤央方才的神情,再抬头摸摸这张脸。想必是,桑纤央也知道苍焱野与当今皇后雪鸢的事情。
可是她曾听闻,禄亲王待其王妃极好。现下看来,桑纤央未必是快乐的,每个女子都有其幸与不幸的地方。真心的相知相守,就如此的艰难么?
何小六领她在一间房门前驻足。“慕姑娘请进!”
“你家王爷在里面么?”她问。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爷稍候便到!”何小六如此回答。
转而一想,她的防备心也许过重了,她实在不该,竟连苍焱野都怀疑了。
慕青曦推门走了进去,桌上已摆上了晚膳。她在屋中踱步,默默的看着屋中的陈设。
不久,门再次被推开。
她回身,刚浮现的笑意在看到来人时,僵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片刻,连僵住的笑容都在她脸上消失。
玉颢宸勾了勾嘴角,似是涩笑。来到桌前,他撩袍坐下。“过来坐!”执起酒壶,他在两个杯子里斟上了酒。
目光移向这桌酒菜,她明白了,根本不是苍焱野要见她,而是玉颢宸。只是她想不到,苍焱野会这么做。怎么?是想做和事老撮合他们?
她更想不到的,是玉颢宸会选择此种方式来见她。这……不像是他。
长吁一口气,她什么都不说,直往门口走去。
“就连陪我吃最后一顿饭,你都不愿意么?”在她的手触到门闩的一瞬,他低沉而稍带落寞的声音传来。
慕青曦身子一僵,手慢慢放下,缓缓回身看着他。
“你不是希望我离开这里,离开你的身边么?”他凝视着她。“如你所愿,明日我会离开!”他已经不确定,如果他的执着,只会给她带来伤害和痛苦,他还要执着下去么?
来赫国之初,他并没有去打扰她的本意,到了永都,他也从未想过去找她。相遇,是天意。所以在看到她过的并不如他想象中的衣食无忧,他才想挽回她。
但是他的试图挽回,似乎只会造成她的困扰。可是对她,他不想再次放手。
是成全他的快乐,还是放手还她快乐?
他矛盾着,为何他们的快乐是对立的?他痛苦的放手,她便能寻得她想要的生活。
他们如何走到今日这种地步?
慕青曦与他对视半晌,轻垂眼睫,走到桌前坐下,他递给她一杯酒。
“你变了!”她抬眸看着他。以前的他,不会露出如此神伤的眼神。以前的他,不会和她对坐浅酌。以前的他,不会在乎她的感受。以前的他……
她只能心中轻叹,执起酒盅饮下这杯酒。
“你也不再是从前的你!”他饮下苦涩的解愁酒,眼眸紧锁在她的脸上。她变得坚强,变得独立,变得自我。或许她一直都是如此,只是在他的重压之下,才隐蔽了她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