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教堂上的钟表,时间指在下午一点三十分,我急忙再次赶到了渡口,等待今天最后一班渡轮来临。我认出一个当天早上跟我一起搭船离开囚困岛的岛上居民,我问他询问说,当天在船上,我在船的一边角落睡了过去,可否看到有人靠近我?
那人想了想后摇了摇头,说没有,不过他说他倒觉得奇怪,那天好像并没有看到我下船。
我极为惊讶,心里十分肯定当天监视我的人也必定在船上,他在我睡着后带着我直接返回了囚困岛。可他究竟是用什么诡计让我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呢?
我眼睛往渡口等待登船的人群看去,还是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我看着渡轮慢慢靠岸,心里咬牙切齿,心想这次看你怎么再把我带回岛上。
我再一次登上了渡轮,迎风乘浪再一次缓缓离开囚困岛。这一次我尽力让自己呆在人群之中,谨慎地提防着身边的一切,然而一路依旧安然无事。渡轮漫长地航行了三个小时,我最后终于看到K市的海岸线。
我成功登陆上了K市,心中大为窃喜,回头看跟我同船的人,没有人跟踪上来。我来到K市的汽车总站,买了一张到S市的长途车票。我想我终于要找到那个女人了,一想到她杀死小丽时凶狠的眼神,我就愤恨得全身不由一阵颤抖不己。
坐车从K市到达S市需要十几个钟头,一路汽车颠簸加上漫长地等待,我的眼皮再一次渐渐沉重,我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最后不知怎么的,我还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我的神经几乎崩溃。我说神父,今天几号?神父说21号,我说神父,这几天我依然一直都在岛上?
神父说不对,15号和16号两天我没看到你,一直到17号的下午才看到你。
我气得直咬牙,心想那天监视我的人原来也在车上,可我却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他简直就跟鬼魂一样。我几近疯狂,再次在上帝面前飙了一嘴脏话,神父看着我的样子,将手放在我头上祷告说,主啊!请你饶恕这一迷途羔羊的一切罪吧,赐福与他,让他脱离苦难与灾祸,阿门!
我跑出了教堂,看到钟楼上的指针指向下午一点半钟,便再次奔向渡口。我无法相信自己就无法逃出这个囚困岛,我倒要试试看,暗中监视我的人,能把我困到几时。
我跑着跑着,身体突然就怔住了。我想,在我来到这囚困岛上之后,在那些我现在失去了记忆的所有日子里,我为何一直没有离开囚困岛?莫非那时的我跟现在一样,一直都在尝试逃亡,可一直都没有成功?
我惊得站在原地,回头看着这个景色平凡的小岛,心里想起神父说的话:每天傍晚我都看到你在海岸边来回不停走动着,神色无奈,好像很着急似的。
我身体莫名就颤抖起来。囚困岛!囚困岛!看来真的把我给囚困住了!我再回头看前往渡口的路,心里悲愤一阵接过一阵,握紧了拳头。如果这是一个循环反复毫无结果的困局?我也要继续尝试,哪怕一千次一万次,我也要逃出这个小岛,找到那个女人。
我用尽全力,继续向渡口疯狂跑去。这次我屹立在人群中,以一种勇猛的姿态与监视着我的人对峙,我要看他这次如何再将我带回囚困岛。
渡轮靠岸,我第一个登上了甲板,我站在护栏一边的角落里,仔细察看走上甲板的人。等到渡轮再次离岸,船身与岸边距离有十几米远的时候,我立即翻过护栏,纵身跳进海里。
船上立即一阵人声喧哗,我浮出水面,踩着水看着船上挤在栏杆边观看的人,心里升起一丝快意,心想你有种就跳,我倒要看看是谁?
然而船上并没有人跳下来,渡轮依然载着满船惊讶的人往海面上开去,我游上了岸,看着渡轮的身影越走越远,不由咧嘴笑了一下。身旁一个渔夫惊讶地看着我,说你疯了?怎么跳下来了?我说我高兴。
我想我终于甩掉了那个如同鬼魅一般监视着我的人,等渡轮载着他到达K市后,他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回到囚困岛,而那时我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我一直在渡口等到了晚上八点,最后我终于看到那艘前来岛上卸货的货船。我登上了货船,船上的人说他们得先到L市去卸货,我想这样更好,这样我更能顺利避开那个在K市等候监视我的人。
货车在夜里破浪而行,一直到午夜12点钟时分我才到达了L市。我马不停蹄地直接坐车前往S市,这次我无论如何都强制着自己不能睡着,我很害怕我只要稍微一闭上眼,醒来的时候又发现自己身处在囚困岛岛上灯塔的房间里。
漫长地等待如蚁噬一样折磨着我的神经与精力,我最后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S市。看着那熟悉的街景,我禁不住地激动颤抖,我想此时此刻,我终于如愿以偿地逃离囚困岛了。
我靠着模糊的印象几经转折才终于找到那栋漂亮的房子,房子如我之前的梦一般灯光温暖。看着眼前的房子我几乎差点眼泪夺眶而出,我想不到我两个多月前早上醒来时那么急着想离开那个女人那栋房子,而如今此刻又是这么想急切地进入那栋房子找到那个女人。
我几近疯狂地敲掉了房子的玻璃窗,翻身进入了房子里,可房子里灯光明亮,空无一人。我看到大厅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水果刀,我拿起水果刀,悄声向那女人的房间走去。
可女人也并没有在房间里。我望着那张我曾经从上面醒来的床,视线最后落在床头旁的柜台上,身体愣住了老半天。
我有点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但柜台上一个相框的照片里,我穿着西装,双手拥抱着身穿婚纱的那个女人,两人一起脸上笑容幸福美满。
这张照片犹如一记焦雷般劈进了我的脑海,我拿起照片半天难以相信,我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女人最后身披着一条浴巾头发湿乱从房门口走了进来,惊愕地看着我。我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再看了看她,随后将相框往地上摔得破碎,我说你这个疯女人,你为什么要杀了小丽?你知道小丽到底对我有多重要吗?你为什么要杀了小丽?
说着我拿着刀子扑向那女人,那女人惊叫着仓惶逃到了大厅里,绕着沙发躲避我。我跳上沙发,然后纵身一跳,抓着女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我身体骑在女人身上,双手死命掐着她的脖子,痛恨地说,你为什么要杀了小丽?你为什么要杀了小丽?
女人的眼睛瞪得跟死鱼一样圆白,她口里支支吾吾,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我杀得兴起,并不想听她的解释,我举起了手里的刀,我说,我要替小丽报仇!
然而就在我把刀子举到头顶时,身后有只手突然就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回过头去,只觉得脑海里突然“哗啦”一声激荡巨响,又一个花瓶砸碎在我的头上。
我身体扑倒在女人的身侧,我艰难地抬眼向身后那人看去,我说神父,是你?
神父的眼神很痛苦,心胸不断起伏,他突地双腿跪到地上,向着天花板祈求了一声,主啊!请你让这一切罪孽快点过去吧!
我看着神父,只觉得头上有一丝血流进了我的眼睛里,眼前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神父的身影最后彻底湮没在一片血色里。
在梦中,我又梦到自己走在雨夜广袤的荒野里,头上雷电轰鸣,雨声哗啦。我踉跄回头,神父手里拿着一把刀子,疯狂地追赶着我,而我依然逃亡着向那栋漂亮的房子冲去。
女人站在房子的门口,眼神凶狠地看着我。我扑身向她抓去,可神父抓住了我的脚腕,他的力气离奇的大,无论我怎么拼命挣扎手都无法碰到女人。
我看到女人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我疯狂地大叫,双手向前方乱抓,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可神父拖着我的脚,一步一步往身后雨夜的荒野走去,他声音冰冷地说,你永远别想靠近她……
我看到自己又被神父押回到灯塔上的房间里,双手双脚被他绑在床上。房间灯光凄黄,窗外风雨大作,神父手里拿着一把铁锯。他脸型扭曲走过来向我说,我警告过你别离开囚困岛,可你偏偏不听,现在你不要怪我,我要将你永远留在这个岛上。
我惊惧地看着神父手里的锯子,我惊叫着,你要干吗?
神父血红的眼望向我,把锯子架在我的脚上,他说,我要锯掉你的脚。
我看着自己的脚,惊慌挣扎着大叫,神父将把一条布子塞进了我的嘴巴里。
我痛苦得瞪大了眼睛,我看到我的血从小腿上的皮肤激射了出来,喷了神父一身一脸,可神父依然一脸狰狞,锯子一下一下地拉锯着我的小腿。
最后我只听到“咚”的一声,我的右脚掉到地上。我感到天旋地转,整个灯塔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而断崖底下,海浪汹涌澎湃,一浪猛过一浪击打着岩石。
醒来的时候,我果然发现自己颓靡地躺在灯塔房间的床上,右脚隐隐作痛,我猛地往自己的下半身看去,顿时全身一阵发麻。我看到自己的右脚缠着厚厚的血布,比左脚少了一截,脚下床板血迹斑驳,颜色黑干染湿了一大片。
我几乎发疯般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抱着我的右脚痛哭流涕,我向着空荡的房间悲怆大叫,我的脚!我的脚!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许久震响,房间里许久没有人来。经过我这一番激烈振动,脚上大截面创伤剧痛生猛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几乎被痛晕了过去,我看到大量的鲜血又从脚上的缠布中蔓溢了出来。
我挣扎着下了床,身体跌在地板上,我忍着剧痛一下一下爬向那扇房间的门。然而门忽地就被打开了,神父手里端着一碗饭,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看着我。
我看到他,疯狂地向他扑去,我双手猛烈抓挠着他的双脚,悲痛大叫着你锯断了我的脚,你锯断了我的脚!你这个疯子!你和那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最后我一口咬在神父的右脚上,牙齿几乎扯下他小腿上的一片皮肉。
神父惊吓得躲闪到房间的一侧,手上的碗筷掉落到地上,脸上毫无血色,表情极为痛苦。他嘴唇颤抖着向我说,不是我!不是我!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身体趴在地上再次向他扑去,剧烈的震动让我脚下的鲜血奔涌而出,我哭喊着说,不是你那是谁?你到底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那个该死的婊子!
神父吓得再次躲到另一旁,嘴上连番说不是我不是我,看着我失去理智的样子,最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又说了那句屁话,主啊!请饶恕我一切的罪,让这一切快点过去吧。
神父从身上拿出一张纸信,扔到我的面前,哭喊着向我说,是你自己!是你自己锯掉你的脚的!是你自己……主啊!请救救你这些罪孽深重的仆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