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帝都信使
海兰静静的站在原地,双手还是刚才拥着他的姿势,眼神开始像受惊的小鹿一般,可怜兮兮。而后迸射出哀婉的火花,火花里有向往,有失落,还有忠贞不二的誓言。
在女人的世界和柔情里,男人似乎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甚至是不可亵渎的。因为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
都说海兰的心,海底针。可是谁又能了解她心底的愁苦和情爱。为了爱,她放下所有的自尊。可得到的却是他无比的厌烦。
傲天现在的选择有点让他进退维谷。
就像海兰说的一样。“果真:时机未到,一切都是枉然么?”
他知道,这种选择是沉重的。他明白,这种选择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他在走回营帐的路上,寒冰似的内心忽然有点湿湿地。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的母妃?
他从小就是一个孤独的孩子,生活的皇兄熠熠的光环之下。当他亲眼目睹母妃喝下那杯毒酒之后,他小小的心房开始孤立起来。他憎恨着皇宫大内的每一个人,他沉默,他不语。
他把任何人都看成是他的敌人。甚至连心爱他的父皇都看成是他的敌人。小时候,他一度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他想早点回到母妃的身边。
父皇拉住他稚嫩的小手温和地说道:“天儿,你没了母妃,却还有父皇!父皇是最最爱你的!”他一把挣脱开父皇那温润的大手,愤恨地说道:“您如果爱我,就不会让我失去母妃!”
父皇许久没有说话,呆立许久,喃喃地说道:“都是父皇的错,父皇这一生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不解地看着父皇,无法理解这话里的真正含义!
后来,他慢慢的在孤寂中长大,内心的斗争却异常清晰明了。他为他的母妃争了一口气,他实现了父皇驾崩时对他的承诺。他顶天立地了,他做到了,成为轩辕乃至正个世界的“无冕之王”!
思绪还在蔓延。
一粉一白两只蝴蝶不知何时已飞至他的跟前。那两只蝴蝶如两瓣沾泪的花朵,静静的围着他飞来飞去。
他猛的唤道:“烟儿,是你么?”蝴蝶静静飞,那粉色的蝶跌落在草地上,翅膀沾满了泥泞,在使劲的抖动着。
傲天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逮住那只粉蝶,用手轻轻地擦拭它翅上的泥水。那白色的蝶飘然飞至,落在傲天的手边,小小黑黑的眸望着他。他跌入那黑色的深瞳里。“董婉离,你果真和烟儿一样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了么?”
蝴蝶是无声的。蝴蝶是双飞的。蝴蝶是对折的。
远处,青松叠翠,山峦起伏。皇城就在跟前。金光闪耀的龙庭就在眼前飘动。傲天似乎看到了那炯炯龙目对他喷着怒火。
傲天嘴角一抽一抽,露出蔑视的冷笑。“江山有待,容我慢慢行来!我行走了二十年,可得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么?”他仰望苍天,头上一轮红日渐渐西去。
他一阵心酸。两只蝴蝶这时停于他的肩头,静静的伫立了那么一秒。就离他而去,双双飞舞而去。他望着那双双离去的蝶影。眼角忽而有点滚烫。湿润开来。
“父皇,儿臣答应过您,要安分的生活下去。可是今天,我却辜负了您。”傲天的心开始漫过忧伤。
然而这份忧伤却是短暂的。短暂过后,他心中郁积了多年的怒火如火山般终于爆发了。
叫小兵勇传令下去。“宣黎副领前来!”
黎瀚霖听闻静王传唤。快速前来,双手抱拳,大声说道:“王爷,召末将前来,何事吩咐?”
傲天眼神平视,望着这个跟随自己南征北伐的将领。沉沉说道:“瀚霖,你跟随我多年。你我还有风弟,似一股绳,劲往一处使,力往一处发。我们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生死。”
“王爷,您这样说。折杀末将了。末将永远都是王爷手下的兵。”黎瀚霖有点惶恐。今日之局面,他进退两难。效忠哪一个就是对另外一人的背叛。
傲天面容冷峻,极为严肃。
“瀚霖,我知道你心里此刻在想什么?我不想为难你,该何处何从,你自己决定!”
黎瀚霖惶恐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如他不知该如何取舍的心一样。他内心焦急万分,暗道:“选择谁都是死罪!这可如何是好。大将军,你到底在哪里?如果你在这里,说不定会劝阻王爷,不要逆天而为!可是现在?”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架上自己粗壮的脖颈。无可奈何地说道:“王爷,末将之心,苍天可鉴。上古云:三纲者,君臣义。末将实在不知该如何选择,只有让这一腔热血挥洒在帝都的热土上。”
削铁如泥的寒冰之剑上似有淡淡的血痕。傲天一个奋手,“啪”剑身飞落,斜插在泥泞之中。
傲天冷冷的说道:“瀚霖,何苦要这样!”
黎瀚霖斗胆说道:“王爷,末将生死置之度外,就说一句。王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傲天眼神冷酷。拽过那寒冰之剑。剑锋直指黎瀚霖。说道:“瀚霖。好一个生死置之度外!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种不屈的精神。”
挑起剑锋,旋风一般呼啸而过。黎瀚霖的铜色的盔甲上落满泥水。轻轻的往下淌。黎瀚霖的心七上八下。
不知傲天接下来会如何!
傲天猛的一扔,寒冰之剑速度极快的向它的主人飞来。黎瀚霖一个快接。抓过剑柄。剑身上全是泥水,剑锋落寞的垂下,是那样的苍凉和无奈。
傲天话锋一转,深情地说道。
“瀚霖,你说风弟到底去了哪里?”
黎瀚霖睁着失措的双眼,摇了摇头。说道:“末将实在不知!”内心战鼓飞扬。这个问题一直存于他的心头,疑惑重重。
“如果风弟在,他会如何抉择?”傲天风轻云淡。
战鼓砰砰的击着鼓点。黎瀚霖紧闭双唇,不敢出声。
傲天依然不依不饶,说道:“若果风弟在,他大概也会和你一样!宁肯自杀也不会选择帮我!”
“王爷,我……我……”
“不要再说了。瀚霖,你说我是何苦?我的苦只有我自己明白!事已至此,我只有选择前进,别无其他。”
黎瀚霖嘟哝道:“王爷,为了这个一个女子,值得么?”如果大将军在此,他一定会阻止的,为了一个下堂的妃,生生让这十二万浴血奋战的铁骑有家不能回!这让他这个副领如何安心。
他此话一出,激起傲天满腔的怒火。又是下堂!如今的静王一听到此二字,就如同一把利剑刺入他的胸腔。
他咆哮道:“如非董婉离亲身相迎,我决计不进城!如有抗令,格杀勿论!”
黎瀚霖不敢再说半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只能听从主帅的命令!他担心的不是自家性命,而是城内的家眷。若静王就此倒戈,牺牲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年关将至,谁人不盼着平平安安,热热闹闹的回家过年。可是静王这次,却似铁了心一般!唉,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向自己的营帐行去。
望着皇城,观着皇宫。傲天大吼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
好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响雷传到皇的耳中。澎湃的气焰势要穿透正阳宫。皇显得异常气愤,愤怒难耐。
“他傲天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曾要我亲身相迎!”龙案震动,余清城恍若隔世。他不知道在恐惧着什么?心中暗道:“连绮罗都激不起他的兴趣,他真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么!他要董婉离是假,夺我皇权是真!好,傲天!这可都是你所选择的!你就休怪我手下无情咯!”
左相独孤翼依然悄无声息的前来。
请安问礼之后。他冷冷的说道:“圣上,静王居然抗旨不遵,如此欺君之罪,当诛!”
皇震惊万分的看着独孤翼。自己虽然从小就欺辱这个唯一的皇弟,可要让他在这个世界消失,却是万万没有想过的。毕竟是血脉至亲。他们体内流的可是一样的血。当日父皇驾崩时,赐予傲天半边虎符,为的就是害怕兄弟相残。
寒光四射的看向独孤翼,他的话如同一块寒冰,堵在他的心口上,他不言不动。静待着独孤翼继续说下去。
独孤翼上前一步,继续冷冷说道:“圣上,静王南征北伐,战功彪炳。而今平定西域,功加一等。微臣斗胆,如此下去,只怕功高盖主。想来都是后患无穷啊!不如借此除之,已去心头之患。”
“独孤翼,你可知罪!”皇怒不可及,微微冷笑。
话语如同巨雷轰鸣,惊悚袭身:“圣上,微臣之心皆是为了轩辕百年基业。”
“为了我轩辕百年基业,独孤翼,只怕你是为了你自己吧!”
独孤翼面如死灰,如同木偶一般呆立。
皇冷洌一笑,压低着嗓音说道:“左相,此话如若让我再听到,朕定绝不轻饶。我与皇弟,都流有相同的血脉。先皇在天之灵,只怕不会安息!”
独孤翼双膝跪下,连连叩头:“圣上天恩宽厚,微臣知罪!微臣粉身碎骨,只为报圣上天恩!”
内心却微微冷笑:“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今圣上,视静王如眼中钉,肉中刺。只怕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吧!”
龙目冷冽,又说道:“左相,快快起来。依你看,我要如何处理?”
“要杀杀不得!”独孤翼起身,内心沉思。灵光一动,沉吟片刻。“圣上,当今只怕只有一人和静王平分秋色,只是……”
“哦,说说看?只是什么?”皇不愧是坐拥九天之人,内心其实已有想法,非要逼着别人说出。
独孤翼不慌不忙的说出了一个人的名讳:“平南南安王!”
“南安王!”皇“腾”的从龙塌上立起。呆呆无言,好一个独孤翼,一猜即中。两人不谋而合。只是这南安王?
皇的心中空落落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召他前来平息静王风波,只怕是养虎为患,可眼下,除了他,又有谁与静王抗衡?
是夜,傲天营帐中烛火明亮,就着火光,他与一妖冶的身影对弈。他主黑棋,她主白旗,黑棋如同一座铜墙铁壁,步步紧逼白棋,眼看城池越来越少,领地越来越小,她却不慌不忙,沉着迎战。
傲天黑黑的剑眉微翘,眼角稍稍上扬的目露出一丝蔑视。悬胆般的鼻翼传来他深沉的呼吸,棱角分明的唇上扬一道漂亮飞弧线。“哈哈哈,看你往哪里逃!”
突然黑棋左翼惊现一粒白子,傲天不以为然,毫不在意。内心谈笑:“一个小卒子,能翻起什么大波浪。”
修长的指端捏着黑黑的棋子,随时准备迎接成功的喜悦。他朦朦胧胧之间好似看到一个人从水中沐浴而出,如同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他又惊又喜。直直的望着她。沉浸在那静静的梦幻里。
“王爷,该你了!”
他蓦然惊醒,眨了眨那深潭的眼眸,那朵莲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他很是恼怒,不喜的说道:“怎么,投降了!”
“王爷,谁胜谁败,还说不定呢!”清喉娇嗔,悄然一笑。
傲天定睛看去,那黑色铁壁外不知何时被那白色的队伍,撕开了一道防线,大有拥兵而入之势。
他气息难平,那娇婉的身影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他起身踱步,来至营帐门口。
“王爷,海兰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海兰柔情满怀的说道。
“说!”霸气依然,傲天内心无比烦躁。
“王爷,海兰还是那句话,王爷还是择日进城为上策。王爷,静王妃已然逝去。您叫她亲身相迎,不过是空谈。圣上赐予您新的王妃,您不妨顺水推舟,接受便是!”
“接受!我接受的还不够么!”傲天大吼道。“一个烟儿无端的牺牲也就罢了,何苦再来一个董婉离!”
海兰艳冶妩媚的脸庞上闪着嫉妒的火焰,火焰渐渐化成深深的疼惜。“王爷,可是您想过没有。如此对峙,到最后,谁才是最大的收益者呢?您认为圣上会妥协么?他又会怎样的妥协!”
傲天冷漠不语。原本自己的心还不确定。亲不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更何况他们身上流有相同的血。
当他听闻王威说的那句:“静王万人之上,终是一人之下!”之后。心中的星火就开始无节制的燎原,焚烧着他压抑太久的心。
二十年的峥嵘岁月。忆往昔,几多愁!
只因为自己是一个宫女所生的孽子。当今朝堂,皆以为他是太后的亲儿子,和当今圣上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却不知太后亲手谋杀掉了自己的母妃。三岁的孩童亲眼目睹了母妃被人灌下毒药的那一幕。
一想到这里,傲天的嘴角开始上扬,那道弯弯的弧线里,盛了对母妃的思念和对羞耻的愤恨。
海兰波澜不惊,依然说道:“王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海兰还是那句话。海兰一定会助您成就霸业!”
“罢了!我傲天一介顶天立地的男子,怎会靠一介女流成就霸业!你也太小看我傲天了!”
傲天掀开门帘,头也不回的走出营帐。
他抬头看向无边的苍穹,苍穹上一轮孤月熠熠闪光。他顺着月光的牵引一步步向前。远处的叠翠山峦,此刻静悄悄,万物生息。偶尔一只猫头鹰凄厉地叫那么一声,让人渗得慌。
行至一个制高点,他停下那无奈的步伐,呆呆站立。耳轮里开始出现她的名字,他的心开始蔓延开这一路的思念。
他默语低弹:“自己果真对她如此的牵挂,难道我果真爱上了她?!”一想到这里,另外一个愤怒地声音紧随低吼:“不,如此耻辱之人!我怎会爱上她!我只不过拿她当成幌子,作为我反抗的理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