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说什么得意事一样炫耀着自己的荒唐史,的确,现在上海滩哪个不认识吃喝玩乐的鼻祖——叶大公子。纸醉金迷背后,也有难以言述的伤心事吧。她想起那天他说“很羡慕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坐在一起吃饭”,蓝珈这个写小言的,就经常说高干家庭条条框框最多,讲究门当户对,在一起了就是一辈子还不能离婚,荣华背后,鲜有真情。
“小北,”他在风声里面唤她的名字,“所以那天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喜欢这里,喜欢阿姨,喜欢你们一家的生活。也许是我做了个不真实的梦,妄想自己也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二十三岁那年,我离开北京,那一刻我才确定自己是真正存在这个世上的,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而来到这里,遇上你和你的父母,我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亲情。”
“小北,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让我照顾你,也让你成为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好吗?”
那一刻,所谓兵败如山倒,夏小北瞬时有些绝望的激动。一切就像他精心准备好的一场剧本,当他手里出现一枚璀璨的戒指时,她只觉得世界都在钻石华丽的光芒中颠倒了过来。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永远不要醒来了。
如果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止,她希望明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他仿佛能猜透她心里的想法,拖着她的右手替她戴上戒指,吻着她的手指说:“不要想明天,明天交给我来想。你只要做个幸福的新娘子就好。”
那一刻,她才明白,其实早在四年前,她就被这只张牙舞爪的大闸蟹给钳住了。
那天叶绍谦很丢脸的空手而回,好在夏妈妈早有准备,去市场上买了两条鲫鱼熬汤,晚饭才不至于真的喝西北风。但是他赚了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连吃饭时,他的手都紧紧的抓着她不放,在桌下来回的摩挲着她的手背,触到戒指顶端的钻石,他想,贵的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夏妈妈从女儿含羞答答的表情也看出了些端倪,吃完饭夏小北抢着要洗碗,被母亲赶出去陪叶绍谦散步。
两人合好后简直是如胶似漆,晚上各自回家了还得隔着阳台说些小情话。叶绍谦活了这么大,没试过晚上一个人躺床上也能咧着嘴笑醒。然后摸着枕头下面的手机,看着她的名字就继续傻笑。
他不是初恋的年纪了,甚至就连初恋也没这么上心过。可那段时间,就好像把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都透支掉了,每天早晨醒来就睁着眼躺在床上,等她在外面拍门叫他起床,提着篮子跟她一起去买菜,坐在厨房边择菜边听她抱怨今天猪肉又涨价了,菜心被冻得硬邦邦。下午他陪夏爸爸下棋,她就坐在旁边静静的看,时不时把一块削好的苹果塞进他嘴里,要是他下了一手好棋,她还会竖起拇指:“不错嘛,把我爸都唬着了。”吃了晚饭他们一起在教职工宿舍楼下的梧桐小道上散步,她总是穿得很少,跳来跳去像只小白兔,呵着气说“好冷”,他就把她搂到怀里,亲她冻得通红的小鼻子。明明住得那样近,分别时还要在楼道里你侬我侬依依惜别,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跑阳台上,互相大眼瞪小眼的傻笑。
和她在一起,每一天都好象是偷来的,所以当她提起回上海的日程时,他是一万个不情愿。
其实她也是为他着想,毕竟他担着一整个贸易公司,下面三千多员工的生活饭碗。临走的时候,夏妈妈给他装了一大罐泡菜,还叮嘱他过年再和小北回来。
夏小北把夏楠留在了老家让爸妈照顾,一来自己实在忙不过来,二来也是存了私心,怕雷允泽找上门来和她抢孩子。
他说开车要八个多小时不想让她受罪,于是帮她订了机票,自己先一步开车回去。她刚走出机场,就看见叶绍谦一身休闲帽衫,肩上围着宽大的红黑格子围巾,以最帅的姿势倚在车上,远远的向他招手。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冲他笑:“这么快?”
他伸出手刚要抱她,手机就翻天覆地的震了起来。他孩子气的朝她努努嘴,她摆弄着他肩上的大围巾,戳了他两下,他才不情不愿的接起来。
电话一接通,他的表情瞬间转为严肃,那边说一句,他就很认真的“嗯”一声,说到后来,他略带疑惑的转头看了眼夏小北,才迟疑的回答:“嗯……她是和我在一起,刚下飞机。”
“哦……那我现在带她过去吧。”
挂断电话,叶绍谦向她解释:“我二哥。向我问起你呢,你翘班这么多天,是不是连假都没请啊?”
乍一听到“雷允泽”这个名字,就好像上海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时带来的不适应一样,她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假装镇定的问:“哦?那你现在要去见他?”
他习惯性的搂住她,纠正道:“不是我,是我们。咱们结婚的事也该让二哥知道。”
她一步迈出去,犹如踩空了一样,整个人剧烈的一怔,他敏感的察觉到,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她摇头:“没事,飞机上坐久了。”
他揉了揉她的小脸蛋:“对不起,要你这么辛苦。晚上请你吃大餐,补偿你?”
她不过是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要说辛苦,从早上起来就连开了八个小时车、现在又等在机场外面的他才比较辛苦吧。
上了车,他一路开进市区,正是下班高峰,这个城市熟悉的脉动又一点一点回来,她好像又回到做雷允泽秘书时高度紧绷的神经,每一分每一秒都精准的计算,和待在老家时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舒坦生活,完全是两个极端。
她想了想,果然还是得辞职。虽然她还年轻,但也不能这么拼命,钱总是赚不完的,没必要把命也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