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北怔怔的站在门口,那妇人,她认识的,是秦书兰。
大清早五六点钟的,难得院方领导立刻赶了来,秦书兰像是没看到她,又或者是故意忽略了,径直绕过她和院方领导攀谈起来,眼神里带着冷清的疏离。双方进行了简短的沟通后,秦书兰让出身后的几名京城脑科专家,跟院长副院长一一握手打过招呼后,就鱼贯进入了病房。
“病人的情况恐怕不适宜移动,转院不太可能了。”
“好在这里的医疗条件也不差,就在这里观察情况,商量下一步对策吧。”
几名专家迅速的交换了意见,秦书兰边听边点头:“那就麻烦几位留下来,随时观察他的状况了。”
“哪里,这是我们应该的。”
几个医生都是电视上标准的专家级脸孔,夏小北注意到其中有一个还是蓝眼睛鹰钩鼻的,不知道秦书兰请来了多少国内外专家。看来绍谦这病雷家人也都知道了。
很长时间以后,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秦书兰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走过来说:“绍谦是什么时候晕倒的?”
她并没有客气的和她打招呼,直接开门见山的盘问,那冷淡的语气和倨傲的神情一下子就让夏小北认清,她和自己并不是一个世界。
见她只是发怔,秦书兰再一次单刀直入的问到了正题:“你已经知道他的病情了吧?如果你不打算离开他,那么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嗯。”她只是点头。别说离开,这种关键时候,就是一千头牛来拉,也拉不走她。只是讶异秦书兰对她也能这么平心静气,她一度以为对方恨不得把她驱逐出境,永远不要出现在雷家人面前呢。
秦书兰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说:“绍谦现在不方便转院,也不能移动病房。我已经叫人单独给你准备了房间,就在这一层,你守了一夜,先去休息吧。”
她固执的摇头:“我想等他醒来。”
秦书兰似乎发出一声类似嘲笑的呼声:“刚才专家已经替他检查过了,他的视神经受到压迫,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你要想撑到他睁开眼让他看见你,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去休息。”
不得不说,在某些关键时候,秦书兰是正确的,她临危不乱的处理,往往能最好最快的解决问题。但她冷静而理智的态度,常常让人觉得心寒,完全感觉不到一家人的温暖。
夏小北不再说话,跟随小护士正要出去,秦书兰忽然又说:“绍谦用不惯医院的东西,他在家里还有几套睡衣和日常用具,你睡醒了就过去一趟帮他把东西都拿过来吧。”
她愣了愣,转身问:“去哪拿?”
“雷家祖宅。司机会在楼下一直等着的,车牌是京AG6XXX。”
她茫然的点了点头,院方的人过来带她去了一个很大的套间,她其实也才大病初愈,背上和后脑勺的缝针都还没拆,小护士就顺便帮她检查了一下伤口,看要不要换药重新包扎什么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她坐在那儿,窗外已经绽出白光,她却觉得倦极,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后来她躺下的时候,听见出去的小护士在门口聊天,小声的议论着,说不知道这一层特护病房里住的病人是什么来头,连秦书兰都亲自来看了。那门口一整排武警列队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家领导人住他们院来了。
醒来也不过才八九点钟,她惦着绍谦,根本睡不到两三个小时。秦书兰已经离开了,毕竟是国家领导人,能匆忙中抽出空来看一眼已经不容易。
她又去看过绍谦一次,他仍然静静的躺着,整个人陷在一片白色中,输液一直没停过,滴管蜿蜒着延伸到他的手背上,最后用胶带固定。不知什么时候被加上了氧气罩,他的脸庞被呼吸的白雾罩住,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仪器里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音,整个病房一点生的气息也没有,周而复始的寂静,一度她以为躺在床上的其实是个死人。
她为这想法吓了一跳,记起秦书兰让她去一趟雷家祖宅去取绍谦的衣服。赶忙抹掉脸上的泪,匆匆忙忙转身离开了。
在她带上房门的一瞬间,插着滴管的手指似乎微微蜷动了一下。
开车的司机也穿着武警制服,很年轻的小伙子,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说话时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他说司机老吴要跟秦委员去视察,所以由他来负责给她开车。
夏小北笑了笑,并未搭话,静默的看着他把车子开入这个城市的深处。那其实是一条很不起眼的胡同,道路两旁都是上了年月的合抱水杉,车子滑过警卫台,那穿警服的门卫扬手行了个标志的军礼。夏小北正望过去,顿时觉得诚惶诚恐。
雷家亦是旧式的老房子,武警的小伙子把车开到四合院入口就停下了,说:“我就送您到这,您自己进去吧。”
她点点头,下车一路走来,都是很旧的青砖地,那院子天井里,疏疏种着一树梅花,一树海棠。绿叶成荫,蔽着一角屋舍。走廊之下摆了许多花盆,月洞门的两侧一对半旧的石鼓,上头花纹依稀可见……她心里带着点惶恐,又有点莫名的兴奋,原来这就是他生长的家,这里有他小时候的回忆。
她在心里影影绰绰的描绘着,以绍谦的性子,少时候一定是顽皮的,院子里那张黑檀大圆桌,上面有经年留下的墨迹,也许他小时候曾趴在上面练字,因为总是鸟儿雀儿吸引了注意,所以少不了挨板子。如果是雷允泽,应该就是老成在在的,抿着唇,一手背在后头,一手执着毛笔,规规矩矩的临字。
因为目光落在那油亮如墨玉的大圆桌上,想着出了神,一时竟微微勾起唇角。这时,秦书兰在不远处唤她:“夏小姐,来了?”
“啊,”她蓦然回神,转过身来歉意的躬了躬身,昨晚一夜细雨,今日放晴,春意已然明媚,秦书兰穿着居家舒适而又不失气度的鸡心领绒衫,见到她倒没有往日的凌厉,只话家常一般道:“还没吃早餐吧?绍谦的东西我叫人收拾了,待会你上去拿就好了,先坐下来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