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想着太后，就……就……”
旧主的恩情么？木灵语意味不明地望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转过身朝着书房而去。
授书的是个不惑之年的先生，姓张名仲生。听说是仕途不顺，考了好几次都没中，便也死了科考的心，靠着学识在私塾当夫子。如今是被请到木府来专门教授木灵语的。这先生本有些不愿教个小女娃，但想着薪酬不错，便也应了。后来观木灵语肯学，肯下功夫，对他也尊重，而且习文作画比起他以前的学生还略胜一筹，自然心里也欢喜了，教她也更为用功。
“先生。”木灵语到了书房，恭谨一福，道：“有劳先生久候了，实在是学生不知先生这当头也会来府中授课。”
“无妨。”张先生抬手指了指书案后的椅子，道：“坐。”
木灵语坐下，摊开案上放着的画册，仔仔细细看了半晌，才道：“先生是要教我复杂的白描么？”
“自然。”张先生站着说道：“我做文章的功力不行，所以屡试不第。但毫不自夸地说，我书法练得还拿得出手，一手画也画得可堪入目。教你，倒也绰绰有余了。”
木灵语点点头，对于这张先生所说的也认同，因问道：“那今日便不学字了？”
“你的字写得很好，定是早早就开始练的了，我瞧着不错，女孩子也不需要再学成个什么样，比男子还写得好做什么？”张先生道：“以后专学画了，但书法也不得落下，每日匀半个时辰出来练练。至于认字，也继续学的。”
木灵语瘪瘪嘴，对他那番不提倡女子写得比男子好的话暗暗吐舌头。
“行了，现在开始执笔吧。”
木灵语照着他讲解的开始画了起来，一笔一划都极其认真。她好歹有毛笔的功底，画起来倒也不复杂，如此运笔行了几回，长舒一口气后展平宣纸，问张先生道：“先生看这样可好？”
“唔……下笔粗了些，这地方还可以再细点……这里拐弯的地方处理地不够细致，太过粗略了些……这边不算流畅，还需得改改……”指点了小半会儿，张先生道：“要论这女子画画得好的，倒要数才殁的永福宫淑妃娘娘了，可惜太后薨逝她受打击太大，伤心过度，连二皇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便去了……”
木灵语握着毛笔的手忽的一顿，还好拿稳了，没让它就此戳下去。张先生又道：“要是有机会，你倒是可以临摹些淑妃娘娘的画，据说她出阁前还留了些画在民间，若是有缘，你也寻个一两幅……”
“先生。”木灵语搁下笔，眉间微蹙：“您方才说……淑妃娘娘？她与二皇子是……”
“你不知么？”张仲生诧异挑眉，细想了下方笑道：“我以为你姐姐在宫中为妃，你定是知道这些事的。罢了，倒也不怪你，你这般年纪，不知宫中事也不奇怪。”张先生将笔架上的狼毫一一摆正，又添了水在砚台里磨起墨来：“要说这淑妃娘娘，却是二皇子的生母了。淑妃娘娘的父亲是抚远大将军阮骁，手握重兵，太后便是阮骁大将军的亲妹子……”
木灵语越听皱的眉头越紧，艰难地问：“这么说……圣上与淑妃娘娘是……表兄妹了？”
“倒也算不上吧。”张仲生想了想道：“太后并非是圣上生母，真正说起来却是养母。”
“如此……”
木灵语不禁想起在她离开书院去还他三百两银子的时候他说的话。
“只因为母妃不得父皇欢心，所以我不得父皇重视，所以才会被父皇派到这里来执行那什么该死的任务！”
“我本来想着等任务结束了，我办好了这差事，回去自然也会多得父皇一丝青睐，没想到这蹴鞠考核将我所有的计划打乱了！还不知道那些暗地里监视我的人会怎么说，会说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枉为皇家子嗣！”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身子陡地一缩。张仲生注意到了，提醒道：“这大冷的天儿，你还是多穿些衣裳，可别在寒冬里冻出病来。”
木灵语呆愣地点点头，勉强道：“先生，我有些不舒服，今日课便上到这儿吧，我想回去歇息了。”见张仲生点头，木灵语便唤了门口守着的碧丝一起回了自己院子，一路上沉默着不说话。
府内俱是素白，连夜间用以照明的灯笼都用白纸糊了，倒像是给太后戴孝一般。木灵语所有的衣裳都换成了素色，那些个颜色艳极的全都压在箱底了。金钗、玛瑙一类的首饰也收到了首饰盒里，她身上堪堪只戴了一串白玉镯子，头上也只插了根白玉簪子。木灵语疾步回了屋，顺了口气坐在了床上，对碧丝递过来的热茶也置之不理，挥退了人自己想着心事。
二皇子、任务、淑妃、太后、将军……还有木灵词，这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未被封王的大皇子、木灵词口里提到过想要切了其喂养的猫儿的爪子的禧妃，又是否在其中有关联？真的是太后薨逝，淑妃觉得伤心才没了？可是她听到的八声钟响与六声钟响之间没隔多少时候啊……
木灵语越想越心惊，大冷天的额上冒起了汗。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的，这些事情离她太远，与她没什么关系的，可是她止不住思绪要乱想，躺倒在床上直呼着气，朦胧中似乎睡着了，还看到了面目狰狞的木灵词、怀抱着一直血红大眼猫儿的禧妃、一脸苍白嘴角溢血的淑妃、死不瞑目躺在凤床上的太后，以及高高在上面无表情的天子，甚至是匍匐在地凄惨哭嚎的二皇子……
“啊——”
“小姐？小姐！”
“姑娘怎么了？”
木灵语被噩梦惊醒，全身湿透直喘着气，坐在床上，直直望着闻声而来的碧丝绿枝、曾氏和易嬷嬷，眼中涣散，惊惧无比。
“这是怎么了？怎么睡半晌觉就成了这副模样？莫不是被魇着了？”曾氏急得顾不上规矩，一扭身坐到了床上抱住木灵语直摇：“小姐你倒是醒醒，醒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