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话里暗示慕容清木灵语后台强硬,还有个得宠的宫妃堂姐,他要是认真追究起来,也讨不了好。慕容清打的算盘倒不是这个,他不是真的要木灵语去以死谢罪,只是他初来书院,还是要立立威,只不过木灵语撞在了枪口上,正好可以杀鸡儆猴而已。
“她一个小丫头,现在被绑在您面前,头上还有血迹,想来父母也已经责罚过了。”山长抬眼看了木灵语一眼,继续道:“您若还要罚,至少等她身子骨好些了,再打算不迟。木先生当没有异议。”
木载梓一听,立马磕头道:“本是小女惹的祸事,自然是要小女担责任的,您尽管吩咐。”
木灵语呆呆地跪在一边,后绑着的双手互相抠着手心。只听慕容清想了半晌,终于做出了决定。“那便依山长和先生所言,等她养好病,便再来请罪,到时候我另有安排。”说完带着小厮与管家率先出了门,童第随后,临出门前看了木灵语一眼,轻叹了口气。
他素来是很喜欢木灵语这丫头的,只是如今也不好做得太过,报以一记担忧的眼神,跟了上去——这二皇子进书院,分在了他管的学子里面,自然是要他来招呼接待的。只是当初报上来的人画像与真人对不上,一般新学子接待只需让分属的管教夫子接待便好,所以只他一人去接,直到他去迎接的时候才发现端倪,进而知晓二皇子的身份。不过她没能拦住木灵语的快人快语。说来他觉得自己也有一份责任。
山长待人走了,慢悠悠说了句:“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便也踱着步子走了。屋内只剩木载梓一家三口,岑氏听到脚步声没了,顿时瘫了下去,不停地擦着额上的冷汗。木载梓松了口气,正想转头呵斥木灵语,才发现情形有些不对。
木灵语本是跪着的,直挺着腰,现在屁股坐在腿上,弓着背含着胸,脑袋委顿在了地上,偏着头,额上的血又渗了出来。原先多半是埋在头发丝里,还看不太出来,现在渗出来了,映着雪白的小脸,便显得格外恐怖。
木载梓教训女儿的话霎时吓得没了,急急慌慌地上前抱过女儿的小身子,轻托着她的脑袋唤道:“语儿,语儿!”岑氏被丈夫话里的颤音一吓,也急忙凑上来,一看女儿头上的伤势,顿时“嗷”一声叫道:“语儿,这……这……”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大夫!”
岑氏急忙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屋外奔去,心急如焚地守在院子外的芬儿一眼便瞧见慌不择路的岑氏,大惊失色地上前扶住她,连声问道:“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快,快……语儿不好了……她的头流血不止,快,快!”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音。芬儿联想到砸在地上的碎瓷碗,再忆起小姐额上的血迹,撒丫子便朝着医庐跑去。
岑氏急忙回了屋,见丈夫托起女儿的身子抱在怀里,没有要带回他们院子的动向,忙问:“还不把语儿抱回去……”
“抱什么抱!”木载梓一喝:“还不清楚她的伤势,能不能移动都是个大问题,怎么能动她?”一看女儿的额头上殷红的血,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下手那么狠?这好歹是咱们的闺女……”抬头见妻子也是泪流不止,木载梓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岑氏拿着帕子上前轻轻揩着血迹,哽咽地道:“当时也是……气糊涂了,没想到她惹了这么大的祸事。后来想着在她身上弄点儿伤,贵人也不好再要咱们罚她,所以……也就没管她头上的伤。我……我万万想不到会那么严重……”
“你要是平日里狠心些,好好管教她,又何苦到这个地步……”木载梓心痛女儿的伤,又不忍再苛责妻子,便道:“你也别再哭哭啼啼的了,还是早些把语儿的伤养好,以后……哎。”
岑氏知道就算女儿伤好了,还得面临惩罚,不由心中又是一酸。木灵语是她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宝贝地不行,虽说只是个女儿,但现下在府里也只得她一个姑娘而已,自然比小子更为金贵。小小年纪受那么重的伤,还是自己给弄的,怎么不让岑氏心疼?
一时间夫妻二人相顾无言,木载梓闷头不语,岑氏暗暗垂泪,所以秦慕枫和张端睿赶到戒律堂的时候,看到二人怀里抱着的木灵语和二人凄惨的脸色,霎时心里一紧。
“三舅父……”张端睿急跨几步上前,看到头上鲜血淋漓的木灵语顿时怒从心起:“这人下手太狠了吧!好歹语语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把人打成这样?不就说了句话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知者还不怪罪呢,这也是皇家体面?”
张端睿音量蛮大,木载梓拦都拦不住他发火,岑氏在一旁听着也甚为尴尬。“别骂了,语语这伤……是你舅母打的。”木载梓挡开张端睿要来碰木灵语的手,瞥了他一眼,道:“这事儿你当时处理地很好,以后也咬紧了,说语儿有癔症。听明白了?”
张端睿得知自己骂的是舅母,本就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又听木载梓夸奖,更是窘迫。他贪玩,爱犯浑,能得到夫子先生们夸赞的机会极少,何况是一向学识渊博的舅父?
“舅父说笑了……还请舅母别怪罪,我……我不知道……”
“舅母知道。”岑氏讪讪截断他的话:“是我下手没了分寸,确实是……狠了些……”说完又担心地望着木灵语,怔怔发起呆来。
秦慕枫一直呆站在一旁,他想不到一向活泼好动精力无限的木灵语现在居然像个瓷娃娃一样脆弱。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木灵语——脸色苍白,眉间紧蹙,额上鲜血殷红,发丝凌乱,偎在木载梓怀里看起来小小的,让人骤然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