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语静静地听着,小手拽地死紧。岑氏又发话道:“其三,若是二皇子当真不饶你,定要取个计较,你且……你且……”岑氏咬紧了嘴唇说不出下面的话来,神情中有丝凄凉。木灵语抬头见了不忍,带着哭腔道:“娘放心,女儿必定自我了结,不会牵扯进父母亲族。”
岑氏闻言,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喷了出来:“你说你平日里要是都像这样明白,现今又何至于此啊!”
“娘……”木灵语也哭,一方面是头疼脸热,另一方面确实也看着岑氏觉得心酸。
“若你这次能逃过一劫,以后就不准再出去胡作非为的了,跟在我身边学规矩礼仪。若是你就此……娘也就给你订个薄口棺材,好歹将你葬了……我的儿啊……”
岑氏上前抱住木灵语,芬儿惨白着脸掀开帘子,手里还拿着一张泛黄的单子,发出唰唰的抖声。
“夫……夫人,老爷他……他让人请小姐去戒律堂!”
岑氏愣了下,叹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岑氏亲自带着木灵语去了戒律堂,路上避着有人的地儿走,倒也没遇见人。或许是午休已过,学子们都零散地在上课的缘故。
诩谈倒是早醒了,但岑氏要奶娘带着他去了外院,所以也没碰见她们。还好小孩子贪玩,不一会儿就被其他东西吸引了,也不吵着找娘跟姐姐。
木灵语跟在岑氏身后稍落后一点儿,仔细想想这八年来自己做的那些事。除了整人,还真没做过什么大事。好在父母宽慈,或许因着她是嫡长女,从未曾苛责约束过她,她便更加随心所欲地做事。
这是个血的教训啊。木灵语双手被缚,不能抬头抚一下发涨的脑袋,可头有点重,干涸了的血迹黏住了头皮,有点儿痒。木灵语不由歪了下脑袋,耸起肩将脑袋枕在肩上,带着肩部也很难受。
芬儿看着心疼地不行,想要去劝劝岑氏,又想着自家小姐得罪的不是一般人,那可是个受宠的皇子啊!当即朝岑氏望去。
岑氏一心想着对策,到了跟前该说什么、做什么,哪有心思理得那么多?
三人各怀心思到了戒律堂。这处院子不算大,但远远望去就觉得阴森。墙体有些斑驳了,黑乎乎的,年代久远。院门处笔直地写了块匾,戒律堂三个字煞气逼人。木灵语经不住打了个哆嗦。
进得门去,正对着一间屋子,通向前去的那方空地什么都没有,只有供人踩脚的几大块石板砖。屋门大开着,窗户都拿黑布罩着,透过屋门隐隐能见着里面也很是空旷。原本冷清的院子,竟平添一股森冷之感。
木灵语纵使是来这儿玩儿过,但从没以“受罚”的身份真正踏进过这院子。戒律堂是专门惩治犯错学子的,规矩极严,凡是犯了书院院规的都会被揪到这儿来受刑。打架、斗殴、聚赌、饮酒、淫邪、离间……这些学子中的禁忌订得有板有眼,或许也是封龙书院名声大、学子出彩的原因。木灵语腿肚子有点儿软了。
岑氏吩咐芬儿送她们到了屋门前,就让她到院子外边等消息。深吸一口气,岑氏带着木灵语进了屋。
明晃晃的阳关一暗下来,木灵语禁不住眯了眯眼。等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才看到屋东侧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朝着屋门走去,还关上了门。
“封龙首霸?呵呵,可算是来了,架子挺大的嘛。”慕容清斜挑嘴角,用还有点儿变声的音调调侃:“我们可等了好久呢。”
那关门之人闻言,率先跪了下去,还拽着有些发愣的岑氏与木灵语双双跪下,道:“贵人您大人有大量,小女口无遮拦,并非诚心要语出冒犯,还请您宽恕。”岑氏也忙附和。那关门之人原来是木载梓。
慕容清身边还剩下的那几人分别是两个小厮、山羊胡管家、童第,以及一向深居简出的书院山长。连山长都惊动了?木灵语惨白了一张脸,嘴开始哆嗦起来。
“一切罪责由小女一力承担,父母均不知此事,小女……”木灵语想起张端睿和岑氏的话,咬咬牙:“小女自小便有点儿臆想之症……也不是故意对您如此不敬的。实在是……实在是不知您的身份……”
“哦?”慕容清眉头一挑:“照你这样说,只要不是我这样的身份,便可以那般了?”
“不……不是……”
“那是如何?”慕容清脸上的笑如沐春风,在这森然的戒律堂中却是让人无比惊愕。
木灵语哆哆嗦嗦不敢说话,拿眼朝父亲看了一眼,见木载梓低垂着头微微闭着眼,心里霎时凉了半截。身旁的岑氏虽还算镇定,没有打抖,但那拽得发白的手却明显泄露了她的紧张。
这时,山长发话了。“您从京中而来,是咱们书院大大的荣幸。按理说这丫头冒犯了您,罪该处死的……”话听到这儿,木灵语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地想起五马分尸、车裂、凌迟……等等酷刑,忍不住又要哭了。
“只是她不过还是个女娃,虽说人口出不逊了些,但以后爹娘管教起来,这等错误想也不会再犯了。这次您来是瞒了来历的,若是认真追究起来,还恐您的身份会暴露,到时给您带来麻烦,却也不划算。”
慕容清似笑非笑:“山长说得倒也有理,不过难道就让我放过这丫头?”
山长一顿,仍旧气定神闲地道:“您要是饶过了她,也是您的宽慈。这丫头家中除了出嫁的堂姐,便只有她一个姑娘,其他全是小子,想来家中也疼宠地厉害的。”山长话里有话:“如今她闯下此等大祸,您要是认真追究,免不了要上折子回京去,到时候抄家灭族不也是京中大臣的一句话?”
“你倒算得通透。”慕容清冷笑道:“要我饶了她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气,我还得出不是?”